“回信了。”
王猛走進帥帳,聲音有些低沉,面色有些難看。
苻雄當即就猜到了情況不妙,連忙問道:“呼延晏怎么說?他總不會真的把會晤地點,定在了洛陽城內吧?”
王猛嘆了口氣,點頭道:“地點是洛陽城內,要求是…只允許公子一個人去,不得帶任何隨從、護衛。”
“如果答應,今晚子時便前往洛陽城外五里處的寺廟,等待接應。”
苻雄冷笑道:“這和送死有什么區別,他呼延晏純粹是糊涂了。”
“你立刻派人埋伏在四周,他們今晚接應的人出現,就直接殺了,給呼延晏一個教訓。”
苻堅當即道:“不可,父親,一旦這么做了,談判就徹底沒希望了。”
苻雄怒道:“難道你真的要去?你小子糊涂了!”
苻堅深深吸了口氣,沉思了片刻,才咬牙道:“人無氣魄,不成大事,今夜子時,我一人前往,誰也別跟著。”
苻雄大聲道:“我不同意!絕不可能!”
“父親!”
苻堅攥著拳頭道:“幽州的消息遲遲沒有傳來,陛下恐怕要讓我們撤軍了,之前的一切努力,幾乎都要白費了。”
“血,不能白流啊!”
“我十四歲上戰場,戰士們都夸贊我,說什么瑰姿雄偉,氣魄驚天。但我卻總是在最安全的地方,所謂出謀劃策。”
“那算什么?我擔得起那些夸贊嗎?”
他正色道:“我絕不會讓戰士們的鮮血,付之東流,我絕不會讓我們…止步于此!”
“我也更不會讓謝秋瞳、唐禹之流,瞧不起我們!”
“我去意已決!必成大事!請父親成全!”
苻雄氣得跺腳:“你年紀輕輕,怎么就這么倔呢。”
他連忙看向王猛,嘆聲道:“勸勸他。”
王猛沉默了片刻,最終苦澀道:“將軍,公子的確可以不去。”
“但…如今局勢艱危,石虎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暴戾、愈發糊涂,冉閔又年少深沉,野心勃勃。”
“如果我們不求變,不開創自己的一番天地,將來要面對的,恐怕是更加復雜的局面。”
“公子年少便有雄心,膽魄過人,其實…屬下是支持公子的。”
這一刻,苻雄只有萬般不解,激動道:“你們是不是瘋了?年輕人是不是都這么天真?人家擺明了是在做局啊!”
苻堅搖頭道:“我不信呼延晏,但我信利益。”
“呼延晏殺了我,沒好處的。”
“他現在迫切需要一條生路。”
“我是他生路的唯一選擇。”
“父親,讓我去見他吧。”
……
冬夜,洛陽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寒風呼嘯,十四歲的苻堅披著羊皮大襖,孤身一人走在曠野上。
四周漆黑一片,他舉著火把,又被風吹熄,于是又點燃,就這么循環。
火把不禁風,但他也很有耐心,從不氣餒。
前方是敵營,也很可能是死路。
他凍得四肢僵硬,面色發白,但依舊朝前走著。
步伐堅定,正如他的名字。
人影,黑暗的四周出現了一道道人影,像是鬼魅,像是索命的幽魂。
十四歲的少年并無懼意,再次點燃了火把,搞搞舉著,大步朝前。
人影也隨著他而走動,像是押解,像是逼迫。
苻堅終于看到了那一座廟,大雪紛飛,廟里燃燒著火焰,一個中年人靜靜佇立著,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
那是呼延晏。
原來這接應的地方,正是會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