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色幽暗地看著霍嫣然,像是想看穿這個女兒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一般。
窗外風雨如狂,御書房內的燭火被吹得明明滅滅。
帝王的面容晦暗不明。
霍嫣然手心不自覺地冒汗。
她本來就不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從前在父皇面前也一貫都是乖巧嬌美的模樣。
這是霍嫣然第一次鼓足勇氣站在皇帝面前說這么多話,什么妙計謀算此時都成了空談。
她的將來和柳彥的生死此刻全都系在皇帝一念之間。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淡笑道:“那就依你所言,來人——”
“父皇英明。”霍嫣然趁著父皇解決了心頭大事,心情還不錯的時候,搶在他吩咐內侍去傳旨之前,再次提出:“兒臣斗膽,想借父皇的金令,親自去請柳探花做送親使。”
若是皇帝派內侍去傳旨,當眾讓柳彥做送公主去北離聯姻的送親使,以柳彥的直性子八成會直接拒絕,霍嫣然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
皇帝用“你倒是個聰明人”的眼神看著霍嫣然,看在她自請嫁去北離的份上,答應了她這個請求,吩咐徐公公將金令拿給霍嫣然。
徐公公奉命取出見令如見帝王的金令,雙手呈給十三公主,“公主,請。”
霍嫣然雙手接過,朝皇帝行禮道:“多謝父皇。”
她生怕柳彥有個萬一,急著去救人,看到皇帝點頭之后就匆匆離去。
霍嫣然連傘都沒拿,飛奔著穿過一道道宮門直奔午門而去,大雨滂沱,她跑得飛快,雨水濺濕了她的衣裙,發間金簪散落在地,她也全然不顧。
而此時,午門外。
柳彥被禁軍壓著跪在行刑臺上,斬首要在大晴天的午時三刻,一般的刑犯都是先打入大牢,定下刑罰之后再看合適的日子和天氣提出來問斬。
像柳探花這般觸怒龍顏,直接被皇帝下令拖到午門外問斬的,近十年來只有他這一個。
大雨天氣,不宜行斬首之刑。
所以負責監刑的官員沒有立刻讓劊子手行刑,沒有皇帝吩咐,也不好將柳探花收監。
七月流火之際,天氣多變,早間天晴,忽然下起了大雨,等這陣大雨過后太陽出來,便可繼續行刑。
監刑的官員便吩咐人先把將柳彥綁到刑架上,等雨停。
禮部尚書章賀文聽聞柳彥觸怒龍顏被降罪匆匆趕了過來。
章尚書急的連傘都沒打,淋著雨就趕來了,跟監刑的馮大人套了套交情,說想跟柳彥說幾句話。
雨一直下,一時間也沒法行刑。
監刑官看章尚書屈尊來談交情,就點了頭,“那章尚書可得長話短說,這雨一旦停了,我就得立刻行刑。”
“好……好。”
章尚書立刻應下,然后快步走上了行刑臺。
他滿是痛惜的看著柳彥,“你還這么年輕,怎么就不知變通?”
章尚書是柳彥的恩師,她是看著柳彥中探花,入朝為官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的人,同科的狀元陸景云因為家宅不寧被貶去偏遠之地做縣令,榜眼性情憨直入翰林做了編修,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出頭之日。
只有柳彥才學出眾,又能混跡官場,一年多的時間便一升再升得以上朝參政。
章尚書甚是偏愛這個學生,聽同僚提起柳探花來都滿懷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