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幕府,評定間。
寬敞的大廳內,榻榻米上端坐著幕府的核心重臣。
管領斯波義將、細川賴之、畠山基國等文治派居于前列,后方則是數位留守京都、近畿的守護大名。
主位之上,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滿身著墨色直垂,腰佩太刀,目光沉穩地掃視全場。
他左手邊下首位置,甄寶玉安靜跪坐,低垂著眼瞼。
“九州方面,今川探題已按將軍鈞令,放棄外圍砦堡,集中薩摩、大隅、日向三國精兵,固守各城。”細川賴之正在匯報軍情,“山名氏清大人也已啟程,調集近畿、諸國守護軍勢,不日即可渡海馳援。”
足利義滿微微頷首,對這個應對速度表示滿意。
“至于對馬、壹岐方向......”斯波義將接口,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宗氏家主昨夜傳來最新戰報!”
此言一出,廳內眾人精神一振,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
斯波義將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幾分振奮:
“朝鮮水師大將李舜臣,自恃有大慶戰船助陣,前日竟敢率主力艦隊再次進逼對馬島!宗氏家主親率我大和精銳水軍迎戰!”
“激戰半日,焚毀朝鮮龜船三艘,擊沉、俘獲各類戰船共計......十七艘!李舜臣艦隊狼狽后撤,宗氏家主正率得勝之師銜尾追擊!定要將其徹底逐出對馬海域!”
聽得這等戰報,評定間內眾人——
“好!”
“干得漂亮!”
“哈哈哈!宗氏不愧是我九州柱石!”
廳內瞬間響起一片贊嘆與暢快的大笑!
留守的守護大名們拍案叫好,連日來因朝鮮和大慶帶來的無形壓力,在這一刻被這“捷報”沖散了不少。
“哼!區區朝鮮,仗著幾艘慶國破船,就敢來捋我大和民族的虎須?簡直不知死活!如此戰力,也配叫囂‘奉天討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是!”另一人接口,語帶輕蔑,“李舜臣不過如此!看來那大慶所謂的支持,也不過是虛張聲勢,派幾條船來裝裝樣子罷了!我大和武士的刀鋒,才是真正的海疆主宰!”
哄笑聲、議論聲再次響起,充滿了對朝鮮的不屑和對自身武力的絕對自信。
前幾日因“大慶授意”而產生的凝重,似乎被這“大勝”徹底沖淡了。
足利義滿嘴角也勾起一絲矜持的笑意。
雖然內心深處對大慶的陰影并未完全消除,但宗氏這場勝利來得正是時候,極大地提振了士氣,也似乎印證了他之前“朝鮮不足慮”的判斷。
他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末席的甄寶玉,想看看這位來自慶國的謀士對此有何反應。
甄寶玉依舊低垂著頭,對于廳內因“大勝”而沸騰的氣氛,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既無欣喜,也無驚訝,平靜得近乎漠然。
仿佛......仿佛這所謂的“大勝”,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或者說,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廳內氣氛因“捷報”而達到一個輕松甚至略帶驕狂的頂點時——
“報——!!!”
一聲驚惶到變調的嘶喊,猛地刺穿紙門!聲音帶著哭腔!
紙門“唰”地被拉開一道縫。
一名奏者番連滾帶爬撲入,臉色慘白,額頭冷汗密布。
他高舉一個木匣,匣面赫然沾著幾處暗紅、未干的血跡!
奏者番匍匐在地,聲音抖得不成調:
“將......將軍大人!薩摩!島津家!六百里加急......血書至!”
“血書”二字,如同冰水澆頭!
足利義滿身體瞬間繃緊!
細川賴之、斯波義將臉上輕松凝固,轉為驚疑!
所有目光死死盯在染血木匣!
側近眾強作鎮定上前,接過木匣。
開蓋。
取出一塊皺巴巴的白麻布。
布上,濃稠發黑的血跡潦草涂抹著字跡,透出撲面絕望。
側近眾展開血書,只看一眼,瞳孔驟縮!深吸氣,聲音發顫地念: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