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以為今天只怕要用一些人的血來平息,畢竟身為一國之君、大明權柄最高之人,平白承受了這么久的罵名,現在把一切昭然示人,就是真砍上幾波人泄泄憤也是理所應當的,誰都不會說點什么。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
早朝之上,無事發生,別說流血,便是庭杖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便下了朝。
此時把這些事情擺在一起,當朝在文臣之中影響力最大的三個人,竟只剩下相顧無言的慚愧。
良久,詹徽才深吸了一口氣收斂好自己的情緒,緩緩開口道:“罷了罷了。”
“得遇明君,此為我等之幸,當喜樂開懷才是。”
“之前我們擔心的不就是這一點么?怕自己選錯了,覺得自己被蒙騙了,覺得自己害了大明、愧對先帝、愧對百姓,如今卻是一切自解了,該高興才是。”
“往后我們便只管盡心盡力輔佐陛下,將功折罪便是。”詹徽有些神色復雜地安慰其他兩人。
而他提起「往后」這兩個字。
傅友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般,也顧不得愧疚感懷,擔憂地蹙起眉頭道:“今日這消息昭告于天下,陛下這些日子以來承的罵名固然洗脫了許多,可卻還有個大麻煩。”
他乃是戶部堂首。
平日里掌管著國庫的各項開支,不可避免地就對底層的百姓接觸了解得多些,在這方面的嗅覺也最敏銳。
自然立刻就想到了朱允熥考慮到了麻煩。
此事他之前也和詹徽、劉三吾二人提到過,二人自然也很快想起這回事來,一時同樣也是顧不得其他:“打開窗看看外面,如今是何情形?”
懷著對朱允熥的愧疚,他們現在想事情自然開始下意識地站在朱允熥的角度來考慮。
因此,三人面上都充斥著濃厚的擔憂。
往大了說,如果應天府一帶的百姓反應太過激烈,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
想到這一點。
三人都著急忙慌地往窗戶旁邊跑了過去。
而當窗戶被打開,那些激烈的不滿、不忿的言辭便便隨著寒風一起被吹了進來,聽得三人都不由一陣沉默,心中五味雜陳。
良久傅友文才有些長悵然地道:“他們的反應比我想的還要激烈許多。說到底,現在畢竟已經入了冬,此事觸了這些人最切身的利益……陛下一心想著為大明皇朝做成這件事情,如今這般后果,卻難處理了。”
劉三吾長嘆了一口氣,不忍再聽,便把窗戶重新合上,同時還忍不住有些心疼地道:“陛下明明是沒有錯處的,怎么現在……還是不得不承受這些罵名吶?”
詹徽挑眉道:“陛下的心思格局雖大,但終究還是年輕了些,在這件事情上有些過于急躁了。其實,此事若是能拖上一年兩年的時間,無論是原材料的充足程度,還是對百姓的交代上,都會從容許多。”
聽到詹徽這話,劉三吾卻搖了搖頭道:
“但那樣,今年冬天便還是會死很多人的吧。”
“其實,陛下應該是早就想到了應天府如今的情形,今日早朝陛下說過,他一直把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便是因為明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道理,便是因為他想要在今年就把這件事情做成。”
“他約莫……已經做好了承受這些的準備。”
“陛下他,唉……”
說到最后,劉三吾只剩下一口長嘆出來的氣,已經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么了。因為這件事情把前前后后聯系在一起來想就知道,朱允熥已經料到了這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