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不怕苦,我是個鋼鐵工人,我能看著二鋼越來越好我驕傲,我光榮啊。二鋼的建設,有我一份功勞啊。”
人群中,有人偷偷抹眼淚,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有著極強的集體榮譽感和信念,把單位當半個家,把自己當成單位的一份子。
“廠里有困難,要我們下崗,我很理解,也愿意服從安排。可是那也不能不管我們死活啊,我為二鋼工作了三十年,臨到老了,我卻連飯都吃不上了,這對我們公平嗎?”
頓時,群情激憤,紛紛大喊不公平。
“昨天宣布下崗名單,人事科的干部半點沒提安置費怎么辦,拖欠的工資怎么辦,就說一句廠里會想辦法。想什么辦法,怎么解決,什么時候解決,什么都沒說。這是在干嘛,這是在耍猴!我周建國第一個就不答應!”
“我孔老三也不答應!”
“沒錯,我們都不答應。”人群里大喊道。
“我兒子馬上要高考了,這沒錢咋讀大學啊。”
“我媽還在醫院躺著呢,哪兒哪兒不都得花錢啊。”
“我們家的糧食到這個月月底就吃完了,我下個月就得借錢吃飯了。”
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周建國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廠里說賬上沒錢了,沒辦法。那我想問問大伙兒,咱們二鋼以前的錢是哪兒來的?是樹上長出來的嗎?”
眾人紛紛搖頭。
“是路上撿的嗎?”
眾人拼命搖頭。
“錢,不會平白無故的來,是賣了我們生產出來的鋼鐵才有的。”
眾人瘋狂點頭。
“所以廠里不是沒錢,只是沒現金,錢就在庫房里放著,而且已經放很久了。那些鋼材就是咱們的工資,就是咱們的安置費!”
“我不想去掰扯為啥鋼卷賣不掉了,咱也沒當過領導,咱不能張嘴就來是吧。但是,廠里沒錢,難道不是應該想著怎么把倉庫里那一噸噸的鋼卷想法子賣掉嘛,賣了鋼卷,大伙兒的安置費和工資不就有了?鋼卷躺庫房里,可不會自己變成錢啊。”
樓上有人說道:“老周,你這話沒毛病,但是銷售科那群人要是有本事賣,那不早賣了嘛,哪兒還用得著咱們在這兒干著急啊。”
“就是,他們要能賣早就賣了。”
“再說了,咱們總不能拿鋼卷抵錢吧。那玩意兒拿又拿不動,拿回來也沒啥用啊。”
眾人七嘴八舌起來。
周建國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他們賣不了,我能賣!”
“真的假的?”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周建國,咱們都知根知底的,你就是個開叉車的,你哪兒來的門路賣鋼卷啊。”有個中年男人忍不住喊道。
“是,沒錯,我周建國是沒啥本事,但我弟弟周建業有啊。他在南方自己開公司,當大老板,認識的人多了去了,連外國佬都跟他做生意。”
這話,是周奕讓他這么說的,因為周奕深諳人性,知道就算說破天去,最后還是實力和地位來說,沒后者,前者就是鏡花水月。
所以得扯一張虎皮,拉一面大旗。
三叔在南方做生意這事,得益于母親這么多年的“宣傳”,二鋼的鄰居們多多少少也都知道,只不過具體什么情況誰都不清楚。
周奕知道,靠父親一個人是不夠的,畢竟父親一沒背景二沒聲望,所以當“大老板”的弟弟才是關鍵。
人群中立刻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