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二十三歲的周弈是無法理解這種巨大而復雜的情感的,但現如今的他身體里是上一世那個飽經滄桑的周弈的靈魂和記憶,他知道這對一對六十多的老人而言,意味著一輩子都無法挽回和抹平的傷痛。
這種痛會一直伴隨到他們離開人世,或許在那個世界的彼岸,再見到兒子秦峰才會終止。
而周弈對他們而言,不是真的在長相上和他們的兒子秦峰很像,而是基于種種標簽,在整體上給了他們一種相似感。
同樣是二十三歲,同樣是派出所基層民警出身,同樣努力地向上爬。
最后再加上三分的外貌相似,給了秦北海一種七分真的錯覺。
怪不得他會在第一次見到自己,就給自己的發展提了意見。
或許也是出于愛才,但更多是因為周弈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兒子秦峰,他不希望周弈會在這方面吃虧。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從基層派出所出來的周弈可以如此優秀,如此耀眼,也許就是他曾經希望看到的自己兒子的模樣。
現在的周奕,替當年的秦峰走了他還來不及走的路。
周弈心中一陣唏噓。
千頭萬緒,最終只能化為一聲長嘆。
而秦北海當初那句等你來省城了找我,也不是在隱喻什么,就是單純想讓自己愛人也見一見周弈。
怪不得會約自己上家來吃飯,還讓自己留宿,原來是在自己身上看見了兒子的影子。
“秦老,您兒子好樣的,他沒有愧對人民,沒有愧對身上的警服。公安干警的工作不分貴賤,每一位殉職的警察都是最優秀的英雄。”
自從秦峰犧牲后,秦北海聽過很多人的安慰,但唯有今天周弈的安慰,讓他忍不住老淚縱橫。
因為淚眼模糊間,他仿佛看到兒子秦峰的模樣和周弈重疊在了一起,仿佛二十三歲的秦峰笑著對他說:“爸,我是不是好樣的?”
秦北海不住地點頭說:“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
這一晚,不知道為什么,周弈在秦北海家睡得格外踏實。
仿佛自從宏大案發生以來,他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實。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周弈向秦北海夫婦倆告別,他必須得回宏城里。
雖然陸小霜還在省城這邊,但至少他知道她現在是安全的,雖說被警方控制起來了,但這樣反而是最安全的,因為這樣就不可能再受到兇手的威脅了。
至于陸小霜被當成犯罪嫌疑人這件事,重點在于洗刷冤屈,查明真相。
司法程序是漫長的,不會輕易就把一個人給判了。
只是陸小霜難免要經歷一陣子的擔驚受怕,但他相信自己一定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師母拉著他的手說以后有機會再上家來吃飯,周弈向老太太保證,一定會來。
秦北海已然恢復成了那個精神矍鑠的長者,說自己送送周弈。
兩人下了樓,并肩往外走。
秦北海問道:“周弈,這起案子對你很重要嗎?”
周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非常重要,或許我這么說了秦老您可能覺得我夸張或者矯情,但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走到今天,就是為了這起案子。”
秦北海笑道:“不夸張,我相信。”
送到大門口,周弈讓他留步,自己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