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跟趙廣平無冤無仇,平時趙廣平見了他也是一口一個鐵軍哥的,他就猶豫了好幾天一直下不去手。
東叔催他,他就借口說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直到三月十九號那天,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采石場作業,有一些非常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項,其中一個就是開采方式,尤其是達到一定角度的高陡邊坡要格外注意,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滑坡。
他故意找了個借口,把趙廣平騙去一個有危險的邊坡上干活。
果不其然,幾鎬下去,趙廣平腳底下的石頭就塌了,他整個人隨著石頭從高處滾了下來。
最后兩條腿被石頭砸爛了,送到醫院搶救了十幾個小時,最后命保住了,但兩條腿截肢了。
“所以,趙廣平沒死,不是因為你念及同村之誼沒殺他,而是你沒料到他會活下來?”周奕眼神冰冷地問道。
苗鐵軍羞愧地低下了頭,回答道:“是。”
“趙廣平醒了之后,沒有告發你嗎?”
“東叔當時告訴我,如果趙廣平醒了說是我讓他去的,我就一口咬定沒有,反正也沒有人可以證明。不……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聽說,廣平他醒了之后,一句話都不說,誰問他他都不說話。”苗鐵軍緊張地說,“我那陣子其實很害怕,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生怕他會說是我讓他去那邊干活的。”
“所以趙廣平一直沒有指認你?”
苗鐵軍點點頭:“沒有。”
周奕估計,這是趙廣平受不了截肢的巨大打擊,而封閉了自我,才不肯開口說話的。
畢竟他和苗壯同歲,去年出事的時候,也就剛滿二十歲。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人生才剛剛開始,結果雙腿就被截肢了,這么大的打擊幾乎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了。
周奕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趙廣平現在怎么樣?”
苗鐵軍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得一哆嗦:“他……已經死了……”
“死了?”楊川的嗓門瞬間高了八度,“怎么死的?你干的還是苗東方干的?”
苗鐵軍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是我們,他是自殺的。”
“怎么自殺的?”周奕冷著臉問道。
“上……上吊。”
“什么時候死的?”
“就……就前幾個月,四……四月份的時候。”
周奕感覺胸口一悶,因為一個二十出頭、雙腿截肢的年輕人,用上吊這種方式選擇自殺,這得是多大的絕望啊。
周奕無法想象這個場景。
楊川也無法想象,他懷疑地問道:“你他娘的哄鬼呢,他兩條腿都沒了,怎么上吊自殺?是不是你和苗東方干的,然后故意偽裝成他自殺的樣子?說!”
苗鐵軍急得大喊:“沒有,我發誓,真沒有啊。我們也不知道他咋自殺的,他死的時候,他媽就在院子里干活,給他送飯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走了,這期間沒有人去過他們家,不信你們去問他媽啊,真不是我們干的。”
“趙廣平九十多的奶奶呢?”周奕記得馬偉昌說過,當初索要賠償的時候,他們把一個九十多的老太太抬去了采石場。
“也……也死了……趙廣平頭七那天,他奶奶就喝農藥自殺了……”苗鐵軍瑟瑟發抖地說。
周奕的怒火直接爆表,這兩個人渣真的是惡行累累,害死了一個又一個人。
他還沒開口,楊川卻已經瞬間暴起,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
不過最后的理智讓他只是把杯子砸向了苗鐵軍身后的墻壁,杯子砰的一聲四分五裂,茶水濺了苗鐵軍一身。
“川哥,冷靜點。”周奕勸阻道。
楊川指著苗鐵軍剛要開罵,扭頭就看見了周奕嚴肅的表情,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慢慢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