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陸北顧恭謹作揖。
寶月大師亦是合十,檀木佛珠在腕間輕響,他隨后開口道:“小檀越這篇賦,貧僧欲勒石于崖柏之側,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
陸北顧道:“能得大師垂青,小子榮幸之至。”
寶月大師微微頷首,忽然話鋒一轉:“不知平日可曾研習佛典?”
陸北顧只道:“從小聽過一些。”
“觀你是個有禪心的。”
寶月大師問道:“可愿隨我出家?”
崖邊云氣翻涌,將二人身影籠在朦朧中。
陸北顧望見柏樹根須虬結石縫,從容應道:“小子塵緣未了,譬如這崖柏,若離石壁,終非本來面目。”
“妙哉!”
寶月大師非但不惱,反將笑了起來:“你與貧僧在眉山的一位宗弟倒是有幾分相似,但你要內斂些,不如他率真若是得空,可來成都大慈寺,到時可介紹你們相識。”
陸北顧心中一動,應道:“定有此期。”
而后,陸北顧試探著問道:“小子冒昧問一句,山巔鎮守之僧人是誰?竟能在寶月大師您之上?”
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他看出了寶月大師跟前三關的鎮守僧人不一樣,并沒有去嚴格遵守禪林雅會的規矩。
或者說,以他的地位,能參加這次禪林雅會就已經很讓法王寺承情了,也確實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做事。
果然,寶月大師并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告訴了陸北顧答案。
“祖印禪師歸竹林寺,途徑此地,受邀前來。”
聽到這個名字,陸北顧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祖印禪師,法號居訥,梓州路人,十一歲在四川竹林寺出家,后沿江而下,住廬山諸寺,后得仁宗賜號“祖印禪師”。
其人禪學精深,融會儒典,慶歷五年,歐陽修左遷滁州,去游廬山時與祖印禪師論道,歐陽修肅然心服,聳聽忘倦,至夜分不能已。
要知道,歐陽修在此之前可是堅定的排佛者,而與祖印禪師論道之后,便與其共結“青松社”,興隆禪法,門下號稱三千之眾,祖印禪師之名亦響徹于大宋。
“怪不得,恐怕也只有這種人物,才能讓寶月大師甘居其下了。”
陸北顧心道。
不遠處又傳來了犍稚的敲擊聲,褐衣僧人對著眾人說道:“諸位檀越,歇息已畢。”
最后一關的決勝要開始了
陸北顧對著寶月大師行禮告別。
山風掠過柏枝,抖落一枚青翠柏實,身披紫色袈裟的寶月大師俯身拾起,細細端詳后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莫離蓋纏,莫求佛祖。江淹夢筆,天龍見虎。”
陸北顧一愣,旋即再次鄭重行禮。
卻見寶月大師已轉身面向云海,紫色袈裟在風中獵獵作響,恍若一抹紫霞搖曳于萬仞懸崖。
回到隊伍眾人身邊,韓子瑜肯定是不可能動彈了,他那個腳踝現在腫得跟個炊餅似的,卻也不肯下山,只說道:“你們先上去吧,我就在此地歇著,等有了結果,再與你們一同返回。”
韓三娘看了看天色,離黃昏還很遠,再待一陣子也不影響下山,更何況這里有僧人照看,所以就并沒有反對。
韓子瑜看著陸北顧,伸出手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