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元年春王正月’,何解其‘王’字?
而《公羊傳》謂‘大一統’,《穀梁傳》謂‘謹始’,《左傳》謂‘隱公攝’,何異?”
這道題其實分兩個部分的,第一個部分是解字,難度很低,而第二部分則是詳細辨析三傳異同,難度較高。
通常來講,縣試很少會出現這種三傳辨析題目,因為這很考驗考生全面掌握知識的能力.要知道,《春秋》三傳其實就是三門科目,而且對同樣的內容理解完全不同,考生想要全都記住并且進行辨析,本來就是難度極高的事情。
而且,這道題還潛藏著另一重沒有拿到明面上來講的意思,那就是論述“春秋筆法”。
陸北顧把毛筆重新擱在了在硯臺上方,剛蘸的墨汁“嗒嗒”地重新墜回硯里。
就在陸北顧思考之際,便聽到有考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被這題目驚得咽口水岔了氣一般。
“肅靜!”監考官的聲音在巷道里回響,“再有喧嘩者逐出考場!”
陸北顧深吸一口氣,竹簾縫隙透入的風裹著霉味鉆入鼻腔。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回題目。
這道題很難也很重要,若答的好,那就能拉開分,若答不好,別說“斷崖式領先”,恐怕連前五都懸。
仔細思考過后,陸北顧先把第一部分給答了上來。
“其‘王’者,周天子也,彰王道之正統。《春秋》以周禮為綱,書‘王正月’者,明魯國奉周正朔,示天下共主在周。此孔子‘尊周室、攘夷狄’之筆法,俾諸侯知天命所歸,政令出于一尊。”
本來還想補上一句“周以子月為歲首,魯用周歷,故書‘王正月’以表遵王室、統諸侯之義”的,后來他想了想又覺得啰嗦,干脆就這么答了。
畢竟,墨義雖然考生寫一堆不扣分,但其實寫太多不沾核心的,就已經說明考生的水平了,會影響閱卷官的觀感。
隨后,又把腦子里關于《春秋》三傳的東西過了一遍。
陸北顧寫下了這道題第二部分的答案。
“《公羊傳》所謂大一統,統者,始也,總系之辭。王者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遠近莫敢不一。此以‘王’為政教之綱,強調天子統攝四海、法令一統,立‘春秋尊王’之宏旨。”
“《穀梁傳》曰‘雖無事,必舉正月,謹始也。’所謂‘謹君即位之始,明父子君臣之端’正是此意,其意重在正名定分,謂新君即位之初,當慎初始、正綱紀,故書‘王正月’以警人君修德立政、防微杜漸,屬倫理勸誡之辭。”
“《左傳》直述史,‘惠公元妃孟子.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杜注曰:‘隱公追成父志,為桓尚少,是以攝位,不稱即位’。此以‘王正月’證隱公行攝政之實,非真受命為君,乃史家明權變而不悖周禮。”
最后,陸北顧又把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結合了一下做收尾。
“要之,一‘王’字而三傳各彰其理,正見《春秋》一字褒貶、辭約旨博之體例,當兼綜以求圣人之全意。”
墨義除了第一題來了個當頭棒喝,后續的九道題目倒是鮮少有如此難度了。
其中稍微難點的,就是第五道題。
“僖公二十八年天王狩于河陽,《穀梁傳》譏‘全天王之行’何義?”
在如今的大宋,墨義考試其實單獨把《穀梁傳》拎出來考的題目很少,所以很多考生基于備考效率的考慮,是不怎么看《穀梁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