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茶水注入盞中的泠泠聲忽然一滯。
蘇軾聞言眉頭微挑,問道:“第二?輸給誰了?”
“瀘州合江縣陸北顧。”蘇轍使勁兒撣了撣襕衫上臟了吧唧的灰塵,“此人作得《六國論》,從制度興廢立論,連白沙先生都青眼有加。”
“比之父親《六國論》如何?”
蘇轍剛要開口,忽見兄長的神情,便轉了口風:“各有千秋吧,他論秦制如湍流覆舟之喻,倒是挺深刻的。”
蘇軾忽然起身,在房間的書案前來回踱步。
“子由,你且將他那篇《六國論》背來我聽聽。”
蘇轍望著兄長動個不停的身影無奈搖頭,他知道,每當蘇軾用這種語調說話時,就說明起了好勝心了。
不過,他也早料到兄長會有此問,便將陸北顧的文章娓娓背來。
當念到“秦民見戰如賈人遇市,聞鼓如佃農望秋“時,蘇軾的腳步猛然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可當蘇轍繼續念至“法無萬世之利,制亦因時而變”時,蘇軾說道。
“此言差矣!商君之法,刻薄寡恩,豈能與三代王道相比?秦雖強一時,終不免二世而亡,可見制度再精,若無仁義為根,終究是空中樓閣。”
“他倒也未說秦制盡善,只是論其利弊.”
“利弊?”蘇軾轉身,袖袍帶起一陣風,“他既知‘戍卒叛而郡縣散’,為何不提陳涉、吳廣皆黔首?可見苛政猛于虎,縱有良制,亦需仁人施行。”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五代十國后遺癥,總而言之,在這個時代的大宋士大夫群體中,是非常崇尚仁政王道的。
譬如蘇軾那篇因自己編典故而出名的《刑賞忠厚之至論》,其實全文講的就是儒家仁政思想,蘇軾主張刑賞應忠厚至極,以仁愛之心待民,文中引用堯舜、商湯等圣王典故也是為了論證“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即仁慈可超越常規,但道義不可逾越。
正因如此,此文才會深得主考官歐陽修賞識,被譽為“抉發王道仁政之要”。
可以說這種觀點,也算是某種廟堂正確吧,雖然理想總是沒錯,但實際來講更偏口號一些。
“此人文章雖奇,卻未免太過推崇權術,少了些圣賢氣象。”
蘇轍見他如此,不由莞爾:“兄長這是起了爭勝之心?”
蘇軾忽然語塞。
蘇轍了然,文人都有傲氣,越有才華的文人傲氣越厲害,他這位天縱英才的兄長,在心底當然不認為別人的文章能勝過自己。
不過,既然這篇《六國論》能入得他眼,甚至認真琢磨,其實已經說明所作極佳了。
“總而言之,等今年八月考完州試后,我得親自去瀘州一趟。”
蘇轍看著兄長躍躍欲試的神情,不由失笑:“你這是要去吃荔枝,還是要去會陸北顧?”
“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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