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學官如期而至,講授詩賦的“情景交融”與“托物言志”。
然而,經歷了白日嚴正的洗禮和面臨淘汰機制的重壓,不少學子雖強打精神,眉宇間已難掩倦色,應答也少了昨日的鋒芒,就連蘇轍在詩賦上的發揮都有些表現平平。
當學官離去,助教將那張決定命運的考卷再次分發下來時,書齋內只剩下沉默。
考卷上,墨義題里《禮記》相關題目占據了近半篇幅,題目刁鉆程度比白日嚴正所講有過之而無不及,策論題則要求結合《周禮》與當朝官制論“省官”之利弊,詩題則限定了“秋日感懷”的尋常題目。
三炷香的時間,陸北顧摒棄雜念,全力應對,答完卷之后也是額頭見汗。
香盡,卷收。
等待的時間,比答題更為煎熬。
終于,熟悉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助教的出現,讓眾人反而有了如釋重負的解脫之感。
“嘉祐元年四州英才講習會,次日松濤齋日考末位者——”
“瀘州,韓子瑜。”
韓子瑜猛地抬頭,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昨日周明遠的身影仿佛在此刻與他重疊。
“韓生。”助教的聲音不帶絲毫波瀾,“請回去收拾行囊,今晚得搬到州學外面的民宅住。”
韓子瑜臉上那慣有的銳氣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種灰敗的死寂。
他默默地、動作僵硬地開始收拾自己的筆墨紙硯,那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當他抱起自己的笈囊,轉身走向門口時,那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好像被硬生生折斷的悲愴。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跟著外面等候的雜役,腳步沉重地消失在門外廊道的陰影里。
齋內鴉雀無聲。
十二張書案,如今又空了一張。
州試前最后的淬煉,正以最殘酷也最直接的方式,錘煉著每一個渴望躍過龍門的靈魂。
“陳元禮教授有言,諸生謹記——州試龍門,非獨考才學,更煉心志,心志不堅者,難免為他人磨刀之石!”
陸北顧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低頭看向自己手掌,因一整天用力書寫而留下的壓痕,此時還尚未褪去。
淘汰的殘酷,如同冰冷的江水,徹底澆滅了心中昨日論戰蘇洵帶來的激越之情。
“磨刀之石。”他心中默念著助教的話,眼神卻愈發銳利。
他輕輕握住拳,感受著自己的力量。
在這座匯聚了四州頂尖英才的熔爐里,他不能是那塊被磨去的石,他必須是那把最終淬煉成劍的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