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烙得極有耐心,烙好的餅用干凈的麻布隔開,再用厚實的油紙仔細包好,最后在外層又裹上一層麻布保溫。
“嫂嫂,夠了,太多了。”陸北顧不知何時站在了灶房門口,看著那摞得高高的油紙包。
裴妍沒有回頭,專注地翻動著鍋里的餅:“出門在外,寧可多帶些,船上飲食粗陋,現在秋天了天涼,這些餅頂餓也耐放。你又有同行的同學,想必吃食也精細,別怠慢了人家。”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你、你自己也要記得按時吃飯,在外面沒人盯著,別只顧著讀書熬壞了身子。”
陸北顧看著嫂嫂清瘦的背影,燈火在她發髻旁暈開柔和的光暈。
“嫂嫂放心,我記下了。家里鋪子的事別太累,馮金能干,你別事事親力親為.若是明年能考中進士做官,就不必操持這些營生了。”
這間私房菜館,陸北顧雖然并非特別看重,只是給嫂嫂置辦的營生,但他也不是看不出馮金如此殷勤的目的。
但對陸北顧來講,其實馮金的那些心思,他并不介意,反倒樂見其成。
因為嫂嫂帶著兩個孩子在合江縣城里生活,本身就是需要有人幫襯的。
馮金是個很好的人選,她性格潑辣,做事利索,街坊鄰里都不愿意招惹她,連帶著,很多麻煩事其實也因為她的存在而消弭于無形了。
而馮金愿意如此殷勤,是因為她知道陸北顧若是高中了,以后陸家也就不會在合江縣生活了,再加上馮老漢本身對陸北顧就有救命之恩,所以如果陸家離開了,那這間私房菜館大概率就是能由自己接手經營的。
“嗯,知道。”裴妍輕輕應著。
其實她心里也跟明鏡似的,只是她的性格便是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說破,喜歡把事情藏在心底。
她將最后一張餅烙好,熄了灶火。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油餅的余香在空氣中浮動。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他臉上,似乎想將他的模樣在腦海里刻得更深些。
“萬事小心。”
陸北顧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囑咐道:“對了,語遲和言蹊去法王寺聽講,讓孩子們路上也要小心。”
“好。”
天蒙蒙亮了起來,合江縣城的街巷依舊被薄霧包裹著,青石板路上滿是凝結的露珠。
陸北顧站在門前,肩上背著沉甸甸的笈囊——里面是書、換洗衣衫、日用品,以及最重要的,由官府開具用來證明禮部省試考試資格的“解狀”和“家狀”。
而除此之外,手里還提著一根短哨棒,一頭掛著裝滿了肉餅的包袱,另一頭則掛著裝水的葫蘆。
漢人佩刀成風,唐人喜佩劍,而大宋立國之后,《宋刑統》雖然只是明確禁止民間私藏甲、弩、矛、矟、具裝等軍用兵器,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刀、劍等民用兵器卻也都被禁止。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百姓如果出遠門想要帶點合法兵器防身,除了樸刀,最佳選擇就是哨棒。
“武松打虎”用的長哨棒就不必說了,更常見的短哨棒,在成年男子手中能發揮的威力也不小這是因為制作短哨棒本身選用的木材就極為堅硬,再怎么用力劈砸都不會斷裂,再加上兩端都會包鐵,用起來跟甩棍的效果差不多。
“若是到了開封。”
陸北顧看著裴妍,有些話沒說出口。
過去的家里很多事情,裴妍似乎都在有意隱瞞著他。
裴妍看著他,似乎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