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收拾了一下情緒,隨后,曾鞏給王陶介紹身旁幾人。
當得知幾人都是今年要赴京應試的舉子,其中還有曾鞏的舊識后,王陶很大方地說道:“如此風流人物齊聚岳陽樓,實在是一件雅事,容我盡地主之誼,諸位賞臉一起去吃頓便飯如何”
此言一出,呂惠卿幾人皆是有些惶恐,這話說得極給面子,不去實在是不好。
而且在王逵那鴻門宴上,幾人也確實沒心情好好吃飯,船上更別提有什么可口吃食,現在肚子都開始抗議了。
于是,眾人隨著王陶下了岳陽樓。
王陶帶著他們上了艘不遠處的小船,船夫竹篙一點,小船離岸,便輕巧地滑入煙波浩渺之中。
王陶指著遠處一座不甚起眼,但植被蔥蘢的小島道:“島上幾戶漁家,手藝極好,做的都是這洞庭湖里最鮮活的魚獲,勝在‘本味’二字,比城中酒樓那些團錦簇的席面,別有一番野趣。”
他言語間帶著幾分親近,顯然是真把曾鞏的朋友也當成了自己的客人。
船行漸近,小島的輪廓清晰起來。
幾間簡陋卻收拾得干凈利落的茅棚依水而建,岸上晾曬著漁網,幾只小舟隨意地系在木樁上。
空氣中彌漫著水腥氣、柴禾燃燒的煙火氣,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食指大動的鮮美魚香。
王陶顯然是熟客,漁家老漢帶著憨厚的笑容迎上來,恭敬地行禮:“王判官來了,快請進!魚都備好了,就等著下鍋呢!”
他引著眾人來到水邊一處開闊的茅棚下,棚頂覆蓋著厚厚的蘆葦,棚里幾副簡陋但擦得锃亮的木桌木凳,便是待客之所。
眾人落座,四下打量著。
這里四面通風,視野極佳,正對著洞庭湖那落日熔金、霞光萬頃的湖面。
而同樣是洞庭湖,在船上,在岳陽樓上,跟在湖心島上看,完全是不同的體驗。
晚風吹過,剎那間,陸北顧覺得自己的心徹底地靜了下來。
“山水之間,可以忘憂啊。”曾鞏也感嘆道。
王陶接話問道:“子固兄家中情況可還好”
曾鞏雖然只比王陶大一歲,但從面相上看,其實比白凈富態的王陶要老不少,人干瘦的厲害,眉眼多有皺紋,常帶苦色。
曾鞏努力舒展眉眼,擠出笑意說道:“家中還好,弟弟妹妹都成年了,不似慶歷年間那么累了.也多虧了正仲兄與介甫兄的周濟。”
慶歷七年,曾鞏父親去世,只好從太學輟學回歸故里。
曾鞏本來就孝順父母、友愛弟妹,所以父親去世后,他不僅侍奉繼母無微不至,而且在家境衰敗之際并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勇敢地肩負起了撫育四個弟弟、九個妹妹的重擔。
而王陶和王安石作為曾鞏的好友,在慶歷二年考中進士入仕后,都很了解曾鞏家庭的困頓處境,所以經常通過官府驛站給他郵遞一些絹帛之類的財物,用以資助他的生活。
同樣,諸如歐陽修、范仲淹這些師長,也寄予了曾鞏相當大的幫助和鼓勵。
正因如此,來到物是人非的岳陽樓,想起已經去世的范仲淹,曾鞏才會觸景生情,乃至一時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