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前年張貴妃未留下皇子便去世,后妃派瓦解;到去年陳執中致仕,保守派勢力削弱;再到今年新政派文彥博、富弼拜相,仁宗中風,禁軍誣告事件后文彥博與劉沆決裂,再再到立儲之爭導致狄青、王德用先后卸任樞密使。
這些此前由零散信息拼湊出的事情線索,在今天與趙抃交談后,陸北顧終于在腦子里把前因后果都串了起來,迷霧散盡。
他對于如今廟堂中的局勢和近年來事件的前后邏輯關系,都有了一些認知,而心中對即將展開的拜謁歐陽修與宋庠之事,也已然有了清晰的路徑。
歐陽修雖然與文彥博等人還是朋友,但慶歷新政失敗之后,他是有所反思的,所以如今在政事上,其實態度并不與文彥博等人完全一致,甚至有時候會唱反調。
所以,拜訪歐陽修,并不會將陸北顧卷入到廟堂斗爭之中。
而給宋庠送家書,也是利大于弊的事情,若是能得到宋庠這個“連中三元”之人的指點,對于陸北顧明年考禮部省試,有著極為關鍵的作用。
他緊繃的心弦頓時松弛下來,連忙起身再次作揖行禮:“多謝恩師指點迷津!學生心中疑慮盡去矣!”
“不必多禮。”趙抃擺擺手讓他坐下,“你初來東京,人事紛繁,謹慎些是好的不過也無需過分憂懼,廟堂上的事情離你還很遠,考中進士再考慮這些問題不遲。總而言之,不管遇到什么人,持身以正,待人以誠,依禮而行即可。”
“然后拜謁之事,歐陽永叔一代文宗,學問雖大,科舉上面卻未必真的會教人,你可試試能否求教于宋公序,宋公序畢竟是‘連中三元’之人.可惜馮當世不在京中,不然倒是可以請他教你。”
馮當世,指的是富弼的女婿馮京,聽起來趙抃跟他關系還可以。
《資治通鑒后編》記載“進士自鄉舉至廷試皆第一者才三人,王曾、宋庠為名宰相,馮京為名執政,風節相映,不愧其科名焉”。
所以,除了真宗朝那位升遷速度驚人,并且在真宗朝和仁宗朝之間力挽狂瀾的王曾,其實仁宗朝“連中三元”之人就宋庠和馮京兩人了。
而馮京是八年前“連中三元”的,對于科舉考試版本的理解,可能更新一些。
不過找不到馮京,若是能憑借這封家書得到宋庠的教導也是極好的事情,畢竟宋庠的學問跟馮京這個年輕人比,肯定是要更加高深的。
趙抃思忖片刻,又提筆親自給陸北顧寫了一封推薦信,并且在信的外面寫了宋庠府邸的地址。
“你拿著這封信,連同家書一起給宋公序吧。”
“多謝恩師!”
他話鋒一轉,語氣更顯關切:“而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安心備考,距離省試還有些時日,萬不可荒廢了功課,若有詩賦方面的疑難,亦可隨時來此間尋我。”
“是!學生謹記恩師教誨!”
陸北顧心中暖流涌動,鄭重應下。
若是有頂級的師資,再加上備考時間充裕,對于明年嘉祐二年的禮部省試,陸北顧覺得還是很有希望通過的。
隨后師徒二人又聊了些四川的事情,以及京中備考的注意事項,直至日頭西斜,陸北顧才起身告辭。
趙抃親自將他送至院門口,看著他消失在小甜水巷的盡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