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平手。”
聞言,堂下頓時響起一陣驚呼。
國子監三人竟能以如此高的正確率,跟太學的精英打成平手!
說實在話,這完全超出了圍觀眾人的預料。
楊安國緊繃的臉龐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笑意,腰桿似乎也挺得更直了些。
胡瑗依舊面色平靜,只是目光在陸北顧三人身上多停留了幾瞬。
劉幾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恢復傲然他控制不了隊友犯錯誤,不過對于他來講,這不是什麼問題。
因為下一輪的墨義題,他自信天下無敵。
而程頤聽到結果后,則一開始顯得有些驚愕,隨后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程頤很重視這次比試,在比試前做了大量準備,昨晚甚至沒怎麼睡著覺,而他這時候一想到他叮囑了好幾次的陸北顧沒掉鏈子,反而是他自己掉鏈子了,就覺得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似的。
接下來的墨義取題,跟帖經是同樣的流程。
隨機從不同人出題組成的題庫里抽題,然后交由書吏謄寫成考卷,發給幾人。
而相比于帖經,墨義的難度驟然提升。
畢竟,墨義的題目不僅要求解釋經文字句的本義,更要引述權威注疏,甚至辨析不同注家觀點,闡釋其在經義體系中的意義。
參與比試的幾人神情都明顯凝重了起來。
第一道墨義題就很上強度。
“《春秋·莊公七年》:『星隕如雨。』《公羊傳》釋『如雨者何?如雨者,非雨也。非雨則曷為謂之如雨?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復。』《谷梁傳》則云:『著于上,見于下,謂之雨;著于下,不見于上,謂之隕』,二傳于『隕』丶『雨』之辨,其意為何?『不修《春秋》』之語謂何?”
沉思片刻后,陸北顧提起筆寫道。
“《谷梁》析『隕』『雨』之異,其意亦在圣人筆削,唯取『隕』之實,棄『雨』之虛,以正視聽。二傳殊途同歸,皆在彰圣人之微旨,正名實之辨。
《公羊》辨『如雨非雨』,意在申經記錄之嚴謹,斥凡俗誤傳,引『不修《春秋》』之『雨星不及地尺而復』,則指原載或更近神異,孔子修《春秋》時刪其怪力亂神,以合常道。”
這次比試,明顯是要從墨義開始,就盡可能地拉開差距的。
所以,題目越往后面越難。
直到有一道出自《禮記》的墨義,把陸北顧都給難住了。
“《禮記·檀弓上》:『南宮絳之妻之姑之喪,夫子誨之髽曰:爾毋從從爾!爾毋扈扈爾!』鄭玄注:『從從,謂大高;扈扈,謂大廣。教其為喪髽之法當卑小。』謂『髽』為何發式?夫子叮嚀『毋從從』丶『毋扈扈』此細微之誡,于禮何哉?”
前半部分陸北顧倒是會答,乾脆寫下“所謂『髽』者,婦人居喪時以麻束發之式”,但后半部分,陸北顧擱筆沉吟了好久,都沒想好該怎麼答才算完美。
最后他怕耽誤時間,整理思路后寫下“夫子誡『毋從從』丶『毋扈扈』,非僅儀容之規,實乃深意存焉。喪主哀敬,發于內而形于外,發式卑小收斂,正為抑外飾之張揚,合內心之哀戚。此細微之誡,恰見古禮之精義,即節制以顯誠敬,斂抑方見真情.過猶不及,縱是哀容,亦不可失度而流于矯飾。”
墨義題極難,以至于雙方全都寫到了最后一刻鐘,沒有再出現帖經題提前寫完的那種情況。
甚至,雙方都有人到了收卷的時候,還沒答完。
而第二輪墨義題的結果也經歷了許久的判卷,才公布出來。
“國子監,程顥對四十二道丶程頤對三十九道丶陸北顧對四十四道。”
“太學,劉幾對四十九道丶陳屬對四十二道丶魏功達對四十一道。”
“太學勝。”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