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早已候命的開封府佐官立刻上前,擎起丈量的官制丈竿,貼著地契上標注的邊界,一寸、一尺、一丈地開始測量。
看著這副場景,豪奴額頭冒出冷汗,眼神開始閃爍。
他聽說此事就馬上趕了過來,原本想著借勢壓人,可誰成想,這個包拯,竟然跟前任開封知府曾公亮完全不同,就連禁中石都知的面子,都半點不給!
“稟府尊!”佐官量畢說道,“地契所載南界,較實地丈量虛增七丈五尺!確鑿侵占河道!”
包拯戟指那面如死灰的豪奴,聲如驚雷。
“侵占河道,阻塞水流,此等蠹蟲,豈容逍遙法外拉回府衙受審!”
隨后,他看向河岸兩側百姓,大聲道。
“今日所毀,皆屬咎由自取,所有涉案之家,無論中官、勛貴,其侵占情狀,本府將一尺一寸的詳查清楚,凡有虛報瞞報者,與此例同!所有罪證,連同其主家名諱,本府亦將如實奏報官家開封府的天,容不得這些藏污納垢的東西!”
那豪奴下一瞬就被衙役押了起來,面色如土,而河岸兩邊的百姓則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就在這時,又有人來到了包拯面前。
“府尊!”
一道身影快步穿過彌漫的塵土,來到包拯面前,深施一禮。
陸北顧遙遙望去,這人看著很眼熟。
非是旁人,正是陸北顧昨晚剛見到負責“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的王安石。
“介甫來得正好。”
包拯欣然看向這個他親自選的副手,他指向身后崩塌的亭臺樓閣殘骸:“介甫你看看,權貴膏腴,竟成河患之源,今日我拆它,是敲山震虎,讓這開封城的魑魅魍魎都睜開眼看看,從今往后,這地界不是他們能肆意妄為的了!”
“而蔡河只是個開始,我已命人詳查開封府界所有河道、官地侵占情狀,無論涉及何人,一律限期清退!同時,嚴查田畝冊籍,凡有虛報、瞞報、強占者,與蔡河例同,嚴懲不貸!”
王安石點點頭,卻并未說話。
見此情形,旁邊的開封府官吏們都很自覺地退到了遠處。
“府尊,我有一事想講。”王安石壓低聲音說道。
看王安石這幅樣子,包拯眉頭一皺:“介甫,可是有人托你說情”
王安石一怔,道:“非也,而是涉及到胥吏之弊。”
“胥吏之弊我也早有考慮。”包拯松了口氣道,“我打算從明日起便廣開府門,廢除‘牌司’舊制,凡訴訟者,不必再受胥吏盤剝刁難,可徑直擊鼓鳴冤,直入大堂,向本府或當值官員當面陳述曲直。”
聽了這話,王安石同樣放下心來。
于是,他將昨夜與陸北顧的對話,大略講了出來。
包拯濃眉緊鎖,他深知王安石所指乃是根本:“這位舉子所言‘無祿養之資,有破家之能’說得極好!那依介甫之見,該當如何”
王安石把陸北顧的三條對策陳述清楚,隨后說道:“我認為正好可以借著這次機會,在開封府,把雇傭胥吏的支用之費,以及對胥吏的監督限制舉措,逐個落實下來至于‘流外入流’之事,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