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一邊改一邊琢磨:“材質需輕、需韌、需密不透氣,尋常桑皮紙糊竹骨,絕無可能!需尋上等堅韌輕薄之織物,以魚膠或樹漆反復浸透裱糊骨架,而骨架需輕而強韌的材質竹篾?太粗笨,或可用更細密堅韌之藤條,編成網狀支撐?”
他的思維如同脫韁野馬,瞬間從原理躍進到工程實現的每一個細節。
陸北顧連連點頭,不愧是“大宋達芬奇”,只聽描述,沈括就幾乎立刻就抓住了熱氣球制作的所有關鍵點,甚至開始思考替代材料和結構優化。
“燃料亦是大問題!”沈括眉頭緊鎖,“尋常松脂煙大、火頭不旺、燃燒不持久,且易滴落引燃球囊!需高熱、穩定之燃料,猛火油其煙黑如墨,氣味刺鼻,更易爆燃,不妥如果用上等精炭?火力或可,但如何保證持續燃燒?恐怕需特制器具。”
他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世界里,時而奮筆疾書,時而停筆凝思。
過了好一會兒,沈括才抬起頭,面露難色地對張載說道。
“此構想雖然頗為驚世駭俗,制造難度卻不算大,然耗資不菲,所需物料工藝皆需反復試驗摸索,絕非幾日可成。”
陸北顧聽他說這話差點眼前一黑。
誰也沒指望沈括幾天就手搓一個載人熱氣球出來啊!
不過看沈括這意思,他對十天半個月造出來還挺有信心的。
“物料確實.”
張載面露難色,他關注的是沈括這話的另一方面,也就是材料所需費用。
就算沈括不收他人工費,但買材料總要花錢,尤其是其中還有不少材料都不算便宜,張載是不可能厚著臉皮讓沈括出錢的。
但張載真沒啥錢,他這次赴京趕考已經消耗了很多積蓄,眼下離“窮的叮當響”的田地也差不了多遠了。
室內一時沉默。
眼看著大宋的“載人升空”大業就要因為經費不足而無法啟動,陸北顧咳嗽了一聲。
他扯開中衣內兜的線,用手指捏了顆金豆子出來。
“這個能換一貫多錢,先拿著采購點材料,試制出熱氣球的樣品,后續要是不夠花再說。”
這顆金豆子,正是陸北顧當初在合江縣沐佛節吃“結緣豆”所得,嫂嫂給他縫到了中衣里,原本是為了赴京趕考路上緊急情況之用的,一路上也沒用到,眼下就拿出來贊助沈括的科研項目了。
畢竟總不能讓項目連“先帝創業未半而花光預算”的程度都達不到吧,好歹先起步制造個樣品出來,看看能不能行。
至于真的花光預算之后的事情,那再說。
“陸賢弟,這如何使得!”
張載面露愧色,他今天又是耽誤了陸北顧的備考時間,又讓陸北顧出錢制造熱氣球,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
沈括卻不客氣,直接從陸北顧手里拿了過來,說道。
“存中并非鋪張之人,此物關鍵在于構思精妙、物盡其用,球囊可用最輕薄堅韌的絹,汴梁絹行林立,待我細細尋訪,或能以較低價格覓得素絹;骨架用柔韌藤條,分量輕、韌性足;魚膠可用尋常魚鰾熬制,花費有限只是燃料要多花些錢,我知城外炭場有品質很好的‘銀霜炭’,煙少火勻,買上些,再尋鐵匠打制一個特制的、能防風且讓熱氣均勻上升的爐頭。”
“雖不必高飛,只需離地兩三丈便是鐵證,但繩索需要用最堅韌的麻繩,多股絞合,以備安全,而吊籃用最輕便的藤條編制,只需能站一人即可.這般算來,陸兄這顆金豆,精打細算,或真能支撐我們造出一個‘載人熱氣球’的雛形!”
沈括越說,張載越覺得不好意思,干脆對著陸北顧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