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連忙扶起他:“能以此微薄之力來證‘太虛即氣’是我心中所愿。況且,此物若成,其意義又豈止于儒釋論辯?它將是格物致知、窮究天理的一個里程碑!”
他頓了頓,看向張載,語氣誠懇:“子厚兄真的不必愧疚,若能推動格物實證之風,于我輩讀書人,于這天下學問,便是最大的福音。”
張載看著陸北顧真誠的眼神,喉頭微哽。
他不再說什么,只是用力地拍了拍陸北顧的后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北顧的這份情誼,對于張載所言,足以令他銘記。
“既如此,存中賢弟,一切便拜托你了!”
“放心吧!”沈括答應的干脆。
陸北顧看著沈括眼中那份對科學的純粹熱忱,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他或許真的能在這嘉祐元年的寒冬,撬動一個改變天下人認知的支點.那巨大球囊在火焰鼓動下掙脫地心引力的輕響,注定將劃破大宋思想界沉寂許久的天空!
陸北顧和張載辭別沈括,開始往回走,去找在國子監那輛尋地方靠邊停的騾車。
“你們要干嘛?有沒有王法了?不怕我去包龍圖那里告你們?”
一個好聽的婦人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穿透了周遭的嘈雜。
陸北顧和張載循聲望去。
只見一家掛著布幡的豆腐鋪子前,兩個身著皂衣、腰挎鐵尺的胥吏,正一臉不耐地杵在那里。
其中一人身形微胖,滿臉橫肉,正用手指點著那站在店門內的婦人。
“少他娘的嚇唬人!”那胖胥吏嗤笑一聲,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婦人臉上,“你個婆娘懂什么規矩?莫說是包龍圖,就是官家親臨,這‘免行錢’、‘鋪席錢’也得照繳!”
婦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荊釵布裙,在這臘月的寒風中凍得嘴唇有些發青,但脊背卻挺得筆直。
“什么規矩?敲詐勒索的規矩嗎?”婦人毫不退讓,聲音因激動而拔高了幾分,“昨日剛收過‘清潔錢’,前日索了‘燈油錢’,今日又是什么‘免行錢’?我家豆腐小本經營,一日能賺幾個銅板?你們這般盤剝,是要逼我們凍死餓死在汴京城嗎?”
“嘿!給臉不要臉!”
另一個瘦高個胥吏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搡鋪子前面的攤位。
“少廢話!今日這錢,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再敢聒噪,老子掀了你的豆腐攤!看你拿什么糊口!”
“造孽啊.”旁邊一個賣炊餅的老漢低聲嘆息,搖著頭,卻不敢上前。
“可不是么。”一個提著菜籃的婦人小聲對同伴嘀咕,“這班天殺的,三天兩頭來刮油水。”
“噓!小聲點!他們背后也是有人撐腰的開封府那么大,包龍圖再厲害,一時也管不到這犄角旮旯。”
“陸賢弟。”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的張載忽然低聲道:“你看那婦人,是否與你眉眼間有幾分相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