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魏瓘知荊南,曾上疏言:‘五溪險絕,鳥道難通,諸將貪功,易啟邊釁,勞師糜餉,于國何益?’因條陳上、中、下三策:招撫為上,守御次之,攻取為末。惜乎,其言未獲當時之明斷。”
宋庠嘆了口氣,道:“而今溪州刺史彭士羲侵擾邊境,為患不止,下詔知荊南魏瓘、湖北轉運使王綽、知辰州竇舜卿招撫,而彭士羲遣衙內指揮使覃師明輸款欲降,然必令其親赍降表,詣澧州交割,始得施行安撫。其所屬十三州羈縻刺史進奉名目,宜減至五州至七州為限,并仰詳具處置步驟條析以聞。”
“今日之題便是析朝廷此詔于彭士羲事之深意,并論魏瓘‘三策’之要。”
大宋的邊防問題,主要集中在四處.按威脅程度由高到低排序,威脅最大的自然是西北與河東面對的心腹大患夏國,其次就是河北面對的遼國,除此之外,便是南方荊湖南部的五溪蠻,以及四川南部的烏蠻。
溪州刺史彭士羲,便是大宋始終頭疼的五溪蠻首領。
而不管是五溪蠻還是烏蠻,這些南方蠻族,都是那種雖然不可能跟夏國一樣起兵叛亂獨自建國,勢力也不算特別強大,但就是能仗著西南邊陲的煙瘴險阻,地形極其復雜不適合大軍征討,故而反復無常,經常跳出來惡心大宋之后又縮回去的。
有四個字對此形容的很好。
——癬疥之疾。
大宋不是沒有明白人,很多能臣都清楚,打五溪蠻的收獲跟投入完全沒法比,所以宜撫不宜戰。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宋軍沒啥戰斗力。
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頂著瘴氣和山地環境,把五溪蠻給徹底滅了。
反而可能因為受制于后勤壓力和地形環境所必須采取的分兵策略,以及宋將特別喜歡貪功冒進的特點,導致被熟悉地形的五溪蠻各個擊破。
招撫,確實是可行的良策,但招撫,絕非示弱,朝廷也是有條件的。
邸報里寫的很明確,首先就是要“親赍降表,詣澧州交割”,不能派個使者或者口頭承諾,而是要彭士羲本人,帶著象征臣服的降表,親自來朝廷控制下的澧州。
顯然,如果不敢,則其心必詐。
隨后則是“減至五州至七州為限”,彭士羲能號令五溪蠻十三州,是其跋扈的根基,朝廷是要削其羽翼,斬其爪牙。
而對于彭士羲這次能不能答應,陸北顧也不知道。
因為他記得大多數都是歷史大事以及比較出名的人物,對于小事件和不太出名的人,他也沒刻意去記。
但無論如何,目前彭士羲肯定也是壓力山大的換到他的視角就知道了,五溪蠻的體量比西夏差遠了,說是十三州,實際上全都是非宜居地區,人口也就跟大宋的三四個普通州、軍加起來差不多。
而山地地形雖然令其有著“易守難攻”的先天優勢,但同樣也意味著物產不足,尤其是糧食,再加上食鹽、鐵鍋、布匹、醫藥等各種物品,五溪蠻所在地區產出都很匱乏,所以如果被大宋朝廷長期封鎖,彭士羲是注定難以為繼的。
所以,最后大概率還是會被招撫。
但在此之前要打幾仗,打多久,談幾輪,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陸北顧沉思良久,方才提筆。
“安靖邊鄙,貴在廟算深遠,因勢利導。今下詔招撫下溪州彭士羲,乃朝廷審時度勢,取魏瓘知荊南時所陳上策而行之,誠為老成謀國、息兵養民之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