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枝有些緊張又期待地看著賈巖和陸北顧。
她一年到頭,也就這幾天舍得下這般本錢,花這些心思。
賈巖早已被那壇“內酒坊法糯酒”勾得心癢難耐,此刻聞到飯菜香氣,腹中更是雷鳴。
他搓了搓手,先看向陸北顧:“北顧,那咱們.就開了?”
“開!”陸北顧笑著點頭,語氣干脆。
賈巖眼中閃過興奮,小心翼翼地將酒壇捧到桌邊,又從腰間摸出一柄隨身的小解手刀,用刀尖沿著壇口泥封的邊緣,一點一點、極為仔細地撬開。
隨著“噗”一聲輕響,泥封被完整取下,一股極其醇厚、清冽又帶著獨特米曲甜糯氣息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竟將滿桌菜肴的濃郁香氣都壓下去一瞬。
“嚯!”賈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臉陶醉,“好酒!光是聞著味兒,就知道不同凡響!”
他取過桌上兩只最干凈的粗瓷碗——這已經是家里最好的酒具了。
他先是極為鄭重地捧起酒壇,小心傾斜,琥珀色、近乎透明的清亮酒液汩汩流出,在昏黃的油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酒液入碗,竟不起一絲濁沫。
賈巖控制著倒酒的量,只給陸北顧和自己各倒了約莫半碗,便立刻將壇口封好,生怕跑了氣。
“娘子,你辛苦,也嘗一小口?”賈巖看向陸南枝。
陸南枝連忙擺手,笑道:“我可受不住這金貴東西,你們哥倆喝吧。”
她給賈安夾了塊簽菜,又舀了勺蘿卜羊肉羹放在他碗里。
賈巖這才端起碗,對著陸北顧:“北顧,多謝你這份厚禮!姐夫心里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這酒,太貴重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看來真是愛酒之人。
“姐夫言重了,離散多年,久別團圓,正是它該派上用場的時候。”
陸北顧也端起碗,兩人輕輕一碰。
賈巖先是淺淺抿了一口,閉上眼細細品味,喉頭滾動,臉上表情極其享受,半晌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好!真好!清、冽、醇、厚、回甘悠長.比咱們軍里分的那些濁酒,強出百倍!不,千倍萬倍!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
他感慨著,又忍不住喝了一小口,這才放下碗,拿起筷子。
陸南枝見丈夫如此滿意,臉上也笑開了花,招呼道:“快吃菜快吃菜,都趁熱!”
賈安早就抱著爐餅啃了大半個,又盯上了蔥潑兔,小手笨拙地夾了一塊,被那濃郁的蔥油香氣饞得直咽口水。
陸北顧則對那盤“煿金煮玉”很感興趣,夾了一塊金黃的煎豆腐,果然外皮微韌,內里吸飽了菘菜的清甜湯汁,豆香十足,清爽解膩。
賈巖吃了口皮凍,冰涼彈牙,配上御酒的清冽,滋味絕妙,他又夾了一大塊蔥潑兔,吃得暢快,話也多了起來。
他端起碗,神色鄭重:“今日除夕,闔家團圓,北顧已是解元,來日若是中了進士,那可就了不得了!先祝北顧禮部省試高中,更愿來年家宅平安,諸事順遂!飲勝!”
“飲勝!”陸北顧放下筷子拿起酒碗應和。
幾杯下肚,氣氛更加融洽。
賈安其實沒吃幾口就吃飽了,跑到旁邊開始忙著擺弄陸北顧給他買的小泥偶。
陸北顧與賈巖對坐,炭盆里的火映著兩人的臉。
“北顧啊,這宋相公,可是兩度拜相、兩度拜樞密使的大人物,你能得他看重,還贈你這等內造御酒.你說這是不是另有深意啊?”
陸北顧哭笑不得,沒辦法,就算是現代人,對于很多擁有權力的大人物,都會本能地產生這種心理。
但實際上,大家都是人,有人位高權重不假,但也得祛魅不是?
“沒什么深意,就是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