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詩賦兩場結束后,陸北顧的心神如同被拉滿后又驟然松弛的弓弦,耳朵里嗡鳴不止,身體則帶著一種虛脫的疲憊感。
那篇《通其變使民不倦賦》幾乎榨干了他今天最后的心力。
昨天視線中的歪斜感并未徹底消失,反而因今日疲憊而重新出現,太陽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敲打著耳膜。
他不敢躺下,裹緊青鼠裘斗篷,將尚有微溫的手爐緊貼小腹,在狹窄的考舍內緩緩踱步。
他一邊活動,一邊咀嚼著鹽漬肉脯,腦海中思緒不由自主地飄散著明日上午“壓軸”的時務策會是什么?
他知道必是關乎國計民生的急要事務,但具體指向何方,一片混沌。
“歐陽修、梅堯臣這些考官,會如何出題?”
陸北顧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停止無謂的猜測,此刻最重要的是恢復精神。
正月天黑得早,天色很快就徹底暗沉下來,貢院里死寂得可怕。
就在他再次運用靜心方法試圖摒除雜念時,細微的“簌簌”聲,開始從頭頂的瓦片、考舍的葦簾縫隙間傳來。
——下雪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籽,敲打著屋頂,發出細碎的聲響。
漸漸地,雪勢加大,變成了鵝毛般的雪片,無聲地、密集地飄落。
寒風裹挾著雪沫,從葦簾的縫隙、考舍的門洞鉆入,帶來刺骨的濕冷。
原本就極低的溫度,隨著落雪更是驟降。
陸北顧打了個寒顫,將斗篷反過來蓋在身上裹得更緊,連頭臉都埋了進去。
風雪之夜,更添煎熬。
身體的疲憊、精神的困倦、刺骨的寒冷交織在一起,巡夜兵士的腳步聲和扎甲甲葉的碰撞聲在雪中都顯得很沉悶。
“這人凍的受不了,自己要抬出去的。”
“那這老頭呢?怎么不喘熱氣兒了?趕緊喊人!”
陸北顧蜷縮在被子和斗篷里,半睡半醒之間,還聽到了有考生被抬出去的動靜,甚至不止一次。
“篤!篤篤!篤!”
梆子聲穿透風雪,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時刻,再次撕裂了貢院的寂靜。
陸北顧睜開眼,一夜的風雪侵襲和淺眠,哪怕裹了一堆衣物和被子,身體依舊如同凍僵的木頭,精神更是糟糕透了。
“直娘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