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北顧上午去拜訪了宋庠,默寫出了禮部省試的考題和他的答案,聽老師點評了一番。
關于第一天的考試內容,他的帖經肯定是全對的,墨義答得也很不錯,而且因為規避掉了一道很隱蔽的陷阱題,估計評分會非常高。
至于詩的話,陸北顧的天賦還是差了些,寫的倒是什么沒問題,跟大多數考生比也算優秀,但跟最頂尖的比還是不如。
不過宋庠對他在第二天下午超常發揮寫出的《通其變使民不倦賦》給予了肯定,認為只要考官正常判卷,就能穩拿最高檔的評分。
第三天上午的時務策,陸北顧本來就擅長,再加上得益于宋庠的精準押題,五道題里面有四道都事先準備過,而且還是由宋庠親自給他精修過答案的那種,所以基本上就是純背答案,跟他的考試狀態沒什么關系,必然會脫穎而出。
反倒是史論,陸北顧對此有些沮喪不管是歸咎于天氣也好,狀態也罷,總而言之,他在最擅長的方面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宋庠對此頗為不以為然,他認為陸北顧的這篇《中唐論》,既然是在這種高壓且身體狀態極差的情況下臨場寫出來的,那本來就不能去跟平日里身體健康且精神飽滿的時候寫出來的文章去比較。
當時這位宋相公的原話是“連日大雪,天寒地凍,身處一面開門的考舍與在室外有何區別?誰能在室外凍了兩天還寫出好文章?彼時頭腦都僵了,再加上省試本就緊張,此等情形便是十成功力能發揮六七成已是難得,何必苛求自己?你受影響,其他人難道就不受影響嗎?其他人寫的也定然是不如平時的。”
陸北顧不知道這話有沒有道理,反正他有些當局者迷了,因為一直以來他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禮部省試不是比爛的考試,而是優中選優”。
但今年畢竟情況特殊一點,自慶歷以來,禮部省試的考生們還沒遇到過下雪天考試的情況,或者說,開封本來是不怎么下雪的,是近些年冬季氣溫開始變得越來越冷了。
故此,今年禮部省試肯定大家的發揮都會受到嚴重影響,結果是有很大變數的。
不過聽了宋庠的分析,陸北顧覺得那篇史論雖然跟自己平常滿狀態寫出的文章比要遜色些,但總歸基本功還是在的,穩扎穩打便是拿不到最高檔的評分,在所有考生里的排名也定是靠前的。
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下午便來到了虹橋。
一到豆腐鋪,陸北顧先麻利地干了會兒活。
他幫著姐姐陸南枝一起把空的板子拿走,又將幾板還熱著的豆腐端上來碼放整齊,又擦拭起了案板上的水漬。
賈安在一旁的小凳上,捧著本啟蒙書,似懂非懂地咿呀念著,不時抬頭好奇地看看忙碌的舅舅。
陸南枝直起腰,用圍裙擦了擦手,然后手往后伸,使勁按住了后腰。
因為常年勞作,她的腰耗得厲害,經常會酸疼,尤其是搬東西的時候。
她張了張嘴,似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問道:“北顧,禮部省試考得如何?心里可有底?何時能放榜?”
陸南枝的聲音里帶著緊張,這問題她剛才就想問來著。
幼弟雖然年紀還不大,但金榜題名這種事情,有時候錯過一次,可能一輩子的人生軌跡就完全不一樣了。
陸北顧將布掛到旁邊的桿子上,轉過身道:“阿姊放心,試題皆在平日所學之中,答得還算順暢至于放榜,依往年慣例,約莫在二月上旬,尚有些時日。”
禮部省試,畢竟是兩千多人參加的大考,再加上判卷子必須仔細,所以哪怕一堆考官鎖在貢院里加班加點,沒個十幾天也判不完。
而他語氣平和,既不過分自矜,也無絲毫氣餒,讓人聽了便覺安心。
陸南枝聞言,輕輕吁了口氣,眉眼舒展開來:“那就好,那就好。這些日子你就好生歇歇,不用惦記我這邊,我一人支應的過來讀書本就費神,考完了更該松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