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張相公跟我說虞部郎中裴德谷上奏官家,彈劾於你。”
“彈劾我”
陸北顧一怔。
裴德谷是他嫂嫂裴妍的大伯,雖然嫂嫂與娘家斷絕了往來,但為何要彈劾他呢
范祥看陸北顧神色也有些懵,繼續平靜地說道:“他奏章中所言,是指控你乃罪官之后,按律不可參加科舉,請求官家革去你的省元功名,並究查州、縣兩級擔保官員的責任。”
“革除功名”四個字,像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刺入陸北顧的心口。
陸北顧腦海中念頭飛轉,結合姐姐陸南枝此前在講述當年往事時候提及的信息,以及當時閃爍其詞的模樣,他似乎明白了過來。
陸父在死前去過裴府一次,回來時失魂落魄,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整整一夜,隨后早晨去都水監衙署點卯,上午就在衙署里暴病而亡。
再加上今天裴德谷突然的彈劾,陸北顧幾乎可以肯定,開封裴氏與陸父的死亡脫不開干係。
他默默地思考著。
“是因為自己高中省元,眼看就要魚躍龍門,讓他們這些當年的構陷者感到不安了嗎還是因為嫂嫂與裴家斷絕往來,他們遷怒於自己”
范祥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語氣放緩了些,說道:“不過,你且不必驚慌。此事,張相公為你在官家面前說話了。”
聽到張方平的名字,陸北顧剛才緊繃起來的心弦稍稍一松。
范祥解釋道:“張相公當年便是三司使,負責給營造虹橋的工程撥款,對於汴河虹橋一案的前后曲折亦有所了解。今日上午官家招來張相公詢問此事,張相公當面向官家陳明原委,力證你父當年乃是遭人構陷,心情鬱結之下暴病而亡,並非真有罪愆而畏罪自殺。”
陸北顧聞言,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暴病而亡跟畏罪自殺是兩個性質,張方平的回護,在此刻顯得無比珍貴。
“只是.”
范祥話鋒一轉,眉頭微蹙,看著陸北顧問道:“張相公不清楚,你與那裴德谷究竟有何仇怨他為何要在此關鍵時刻,行此釜抽薪之計,非要斷你仕途不可這事情我們必須要弄清楚,故而叫你前來,有什么話也不必藏著掖著,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張相公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
陸北顧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但其中的憤懣卻難以完全掩蓋:“裴德谷乃是我嫂嫂的大伯,我嫂嫂是裴德谷之弟原涇州知州裴德輿的妾生女,因著有些恩義,便嫁到了陸家.而當年賈樞相於虹橋營造之事中與汴河兩岸有『塌坊』富商巨賈有所關聯,而先父在亡故前曾拜訪開封裴氏,開封裴氏當時拒絕了先父的求助。”
因為沒有準確證據,所以陸北顧沒法一口篤定賈昌朝和裴德谷在當年都做了什么,畢竟這些事情他也是從姐姐陸南枝那里聽來的,但是他后面說的則都是事實。
范祥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竟是舊怨,這就說得通了。”
隨后,范祥又安慰陸北顧道。
“有張相公親自為你作保,再加上本來就已經發生了太學生叩闕之事,裴德谷的彈劾是不太可能動搖圣意繼而影響到你的省元功名的,否則的話這次省試鬧得就太不像話了,你且寬心備考殿試便是。”
話雖如此,但陸北顧又如何能真正寬心
無論何種原因,這筆舊恨新仇,都讓他感到無比的窩火。
“我不去找你們算帳,你們倒是先來害我了!”
一股怒火,此刻在他的心頭被徹底點燃!
殿試之后,他不僅要金榜題名,更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廟堂之上!
往日陸家被構陷的冤屈,今日試圖革除他功名的暗害,他定要一一討還!
“裴德谷、賈昌朝你們等著!”
陸北顧在心中默念,袖中的拳頭死死攥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