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美人恩重
從裴德谷的視角出發,裴家與陸家上一代的恩怨,陸家這一代的人肯定是知曉的,即便陸北顧那時候還年幼,可他哥哥、姐姐總歸是明白的。
故此,裴德谷雖然不清楚陸北顧的長兄已經亡故,但他很確信,陸北顧大概率是知道他這個陸家的敵人的。
所以既然已經是明面上的敵人,他對陷害陸北顧,自然就不會存了什么“完全撇清自己”的念頭,只要在程序上不留下把柄便可。
那么為什么這個明顯的陷害計劃,裴德谷乃至賈昌朝,都認為不存在程序上的問題呢
因為大宋的國情,與任何朝代都不同。
這件事情放到任何朝代,都是小題大做且手法拙劣的陷害,但唯獨在大宋不是。
——大宋是有五代后遺癥的。
對於涉嫌禁軍基層軍官作亂之事,無論是否屬實,按照慣例,樞密院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上報官家決斷。
是的,就是基層軍官,要是中高層軍官,反而還沒這么重視呢。
說起來有些反直覺,但事實就是,自唐末以來只要基層軍官作亂,鬧出來的全是大亂子。
五代十國時期乾的那些事就不說了,甚至大宋開國之后的也不說了,就單說當今官家在位這些年,保州兵變、貝州兵變.哪次不是基層軍官作亂
而類似的事件該如何處置,在過去發生也過很多次了,早有舊例可循。
最近的一次便是去年“文彥博與劉沆斗法”那件事情,鬧得可是連在赴京趕考路上的陸北顧都聽說了,事件起源不就是官家中風之后昏迷在榻,然后有人向當時的開封知府王素告發說有禁中都頭煽動士卒意圖作亂嗎
按理說這件事情應該由開封府移文給樞密院,讓王德用、狄青兩個樞密使上稟官家,但是因為當時官家昏迷且文官們信不過這兩個武夫,於是幾位宰執和樞密副使開會處理了這件事情,處理方式就是先把相關人等馬上控制起來進行審訊。
而哪怕最后確信這件事情是誤會,但對於被告發的都頭也沒有任何說法,只是把人放了。
說白了,這就是典型的“寧殺錯不放過”。
是不是謊報的、冤枉的,都不重要,后面可以慢慢調查,但要先讓官家知道這件事情。
也正因如此,哪怕田況一眼就看出來這事有蹊蹺,他也沒反對將此事上報官家,只是說自己要想想再簽字,藉此耽擱點時間。
而一旦被捲入到“涉嫌基層軍官作亂”之事里,別說是一個還沒有入仕的士子,就是官員,那也得按流程馬上接受調查。
再加上趙宋官家對此類事件高度敏感,所以通常來講,都是會同意繼續走流程讓開封府去抓人審訊的。
那裴德谷知不知道這種牽強的口供聯繫,是無法給陸北顧定罪的呢
他當然知道了!
但哪又如何呢涉及到作亂之事是必須接受調查的,只要陸北顧被羈押,哪怕有大佬遞話了,開封府只查了一兩天就能證明他與此事無關,但他的仕途也就此被斷了。
這就是裴德谷的目的。
至於事后,陸北顧即使對於誰陷害他心知肚明,他也證明不了此事是裴德谷的布置。
因為帶賈巖進樞密院的小吏壓根就不是樞密院的人,文書也是偽造的,此刻人和文書都已經被裴德谷派人帶出城了,后面便會被殺人滅口、焚毀文書。
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僅剩的突破口就是那些抓捕賈巖的軍士。
可就算是把他們送到三衙后司審訊,也審不出任何東西。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本來就負責樞密院的警戒事宜,抓人是他們職責所在,即便抓錯了最多也就算是一場誤會;另一方面,三衙里也有賈昌朝的心腹啊!畢竟賈昌朝又不是第一次當樞密使了。
所以裴德谷的這個計劃,在樞密院這邊沒有任何問題,從程序上講,不管是那些軍士還是裴德谷,都是秉公辦事,幕后主使賈昌朝更是壓根就沒露面。
一路上思量著,裴德谷乘坐馬車來到了程戡府邸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