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午后當值的時間,程府門庭很清靜。
門房見是樞密院的裴承旨親至,不敢怠慢,恭敬回道:“裴承旨,我家相公說吹了風有些頭痛,正在臥床靜養”
“有勞通傳,就說樞密院有緊急公務,需程相公定奪。”
聽了這話,門房馬上就猶豫了。
若是尋常人等,他直接就打發走了。
可裴德谷平日里便負責樞密院的部分日常庶務,這次急匆匆登門來訪,語氣又如此篤定,他實在是不敢將其拒之門外。
畢竟,軍國大事若真因為他耽擱了,他可負不起責任。
不多時,裴德谷便被引至書房。
程戡並未臥床,只是身著常服,靠在窗邊的榻上小憩,腦門上正貼著兩個竹罐這是拔火罐呢。
見裴德谷進來,他坐直身子,頭上的兩只“角”也跟著晃動。
程戡眉頭微蹙,問道:“何事如此緊急田相公不在么”
“下官冒昧。”
特意看了看,確認程戡身邊沒有眼鏡之后,裴德谷才躬身施禮。
他隨即將“賈巖持刃潛入樞府”之事簡明扼要道來,重點強調了“人證物證俱在”、“事關樞府安危”,以及“田相公以為還需斟酌”。
程戡頭腦雖略感不適,但思維依舊清晰。
聽到“陸北顧”三字時,他眉梢微動,抬眼看了看裴德谷。
“宋庠的門生”
聽了這直呼其名並不尊敬的話語,裴德谷心中一喜,有戲!
“——正是此人!”
“可田相公素來是有主意的,他既覺得還需斟酌”
程戡語氣平穩,聽不出喜怒。
裴德谷哪還不知道什么意思,連忙道:“下官豈敢質疑田相公只是此事關乎禁軍綱紀,更關乎樞密院威嚴。賈巖已被暫拘,相關人等若遲遲不移交法辦,恐生變數.下官斗膽,請程相公回樞府主持大局,明定章程。”
他稍作停頓,聲音壓低些許:“況且明日便是殿試,若因此等事延誤,恐生更多事端。”
這話說得含蓄,卻恰到好處。
程戡自然聽得出弦外之音,此事關乎陸北顧,而陸北顧是宋庠的門生,他是不介意給宋庠添點堵的。
“呵。”
程戡忽然輕笑一聲,似是無奈,又似是瞭然:“罷了,既是緊急公務,本官這便走一趟。”
他命僕人把腦門上的火罐拔了,露出兩個紅彤彤的印子,隨后又裹了條頭巾。
“這風吹得人確實不甚爽利,不過倒誤不了正事。”
程戡更衣后,與裴德谷一同乘馬車返回樞密院,路上他閉目養神,並未多言。
進了樞密院,程戡徑直走向田況的值房,把那份文書討要了過來.兩人都是樞密副使,理論上權力是相同的,程戡硬要,田況也沒辦法扣下不給。
隨后,程戡拿著文書回到他自己的值房,在公案上取筆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