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追問,這是官場的規矩。
他立正站好,鄭重地表態:“感謝組織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干,絕不辜負組織上的期望。”
“嗯。”陳東點點頭,“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組織群眾搞好災后重建。市里很看好你,汪市長也很關心云嶺鄉的情況。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向市里提。”
劉清明心里雪亮。
他頭上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什么時候去掉,就看這次災后重建的工作,他干得怎么樣了。
這是一次考驗,也是一次機會。
送走陳東,劉清明站在院子里,晚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那張薄薄的批條還在。
現在,這張紙條已經用不上了。
他想了想,騎上鄉政府那輛破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往鄉西頭的家屬院騎去。
趙元佐的家就在那里。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送一送。
趙元佐果然已經回來了,家里的燈亮著。
劉清明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趙元佐,他看到劉清明,臉上沒有太多意外。
“小劉啊,快進來坐。”
他已經換下了一貫穿的那身衣服,穿了件寬松的家居服,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也蒼老了許多。
屋里沒開電視,很安靜。
他的愛人不在,大概是已經提前去哪里了。
“趙書記。”劉清明還是用原來的稱呼。
“還叫什么書記。”趙元佐自嘲地笑了笑,給劉清明倒了杯水,“以后都是市里的同事了。”
劉清明本來以為,趙元佐即便是被調離,也會去個不錯的單位。
沒想到,趙元佐自己說了出來。
“市農機局,局長。”
劉清明心里一動。
農機局,是市農業局下屬的一個二級局,副科級單位。
趙元佐的行政級別沒變,還是正科。
但從一個鄉的黨委書記,變成一個二級局的局長,這就是明晃晃地降職。
而且是降到了一個幾乎沒有實權的養老位置。
這手筆,不像是一般的處理。
劉清明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平心而論,趙元佐雖然格局不大,一心只想混日子,但確實沒給他使過什么太大的絆子。
這個人,只是沒什么擔當,能力也有限。
洪水來了,他想的不是靠前指揮,而是躲去市里開會。
捐款到了,他想的不是怎么用到災民身上,而是先挪出來“周轉”。
這樣的人,在太平時節或許能混下去。
但在一場大災面前,他的無能和貪婪,就暴露無遺。
市里拿掉他,是必然的。
這背后,有汪明遠的手筆,甚至可能有更高層,吳省長的意志。
劉清明心里清楚,自己現在成了云嶺鄉真正的一把手,這背后,同樣是這些力量在推動。
趙元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
“也好,也好。我早就想進城了,在鄉里待了一輩子,也待夠了。以后不用再為這些修路、防火、計劃生育的破事操心了。”
他的話里,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
劉清明站起身。
“趙書記,你什么時候走……我們送送你。”
“我知道你為了什么而來。”趙元佐也站起來,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主動伸出了手,“錢沒有發下去,退回鄉財政的賬上了,也幸虧這樣,我才沒有犯下更大的錯誤。”
劉清明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我知道了。”
趙元佐放開手,說:“送就不必了,我對不起鄉親們,還是別為難他們吧。”
走出趙元佐的家,劉清明騎上車,慢慢往鄉政府趕。
從現在開始,這里一切。
都在自己的肩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