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他的妹妹在探索什么的瞬間,洗手間里的瘦削青年佇立成了一根木頭。
又或者像是某個聊齋志異的故事里,年久失修的廟宇飄零在大雨滂沱的夜,墻壁四面透風,面前只有幾尊早早斷了香火的佛像。
而他枯坐在這個飄零的夜里,聽著外面起伏的雨聲,努力對抗著那些能將他徹底拽入深淵的吟哦。
他堵不住自已的耳朵。
可是每一聲拉扯著他心弦的細顫,都昭示著他無法被原諒的罪惡。
愛有錯。
聽也有錯。
不正確的喜歡,本身就是一種走向毀滅的罪惡。
青年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攥起,修長的手臂在幽暗的月光中凸顯出縱橫的青色脈絡,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著。
他不敢動,不敢聽。
只能一遍遍警告自已——
年輕又稚嫩的小女孩總會用自已的方式探索世界。
而作為古板的養兄,作為看顧著她長大的家長,對屬于自已的孩子總要更包容一些。
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聲音堵在洗手間的養兄,應該識趣的捂住耳朵。
縱容他可憐又稚嫩的妹妹,在這個不被打擾的深夜,在微醺的酒后,享受一些能使自已愉悅的時刻。
皎潔的明月隱在烏云之后,打在窗玻璃上的暗影昏昏沉沉,地面都一片暗色。
身量高挑的青年靠在洗手臺邊,寬大長心里握著的短襪幾乎要被他滾燙的手掌蒸干水分。
洗手臺冰冷堅硬,只留下一道婆娑的剪影,像是永遠不被光明照耀的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點細微的聲響終于消失。
陸斯言耳廓滾燙,耳邊依舊縈繞著海妖引誘著人墮落的情歌。
巖臺冰冷,撐在上面的手臂也一片滾熱。
歸于寂靜的午夜,他甚至連動也不敢動,呼吸微弱,就這樣靜靜的等待著。
一點一點沉緬的月光,隨著月亮運動的軌跡在地板上拖動著。
良久,勉強處理好自已思緒的陸斯言終于回神。
漆黑的眼眸照不進月光,他扯了扯t恤的衣擺,動作極輕地推開了門。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仔細聽時才能分辨出的平穩呼吸聲。
她睡著了。
被子依舊踢到了地上,一雙雪白的腿斜斜的搭著,隨著不太文靜的睡姿,卷起的衣擺下露出一截軟腰。
陸斯言往外走的動作一頓,還是認命的折返回來。
高大的身形微微彎下,動作極輕的幫她扯了扯被子,搭在身上。
深黑眼眸不經意的一瞥,看到被團起來丟到衣簍里的柔軟布料。
一點蕾絲的白隱隱約約,在深黑的夜里灼著他的眼睛。
陸斯言的視線定了定。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線冷不丁響起:
“哥哥?”
陸斯言指節驀然收緊,呼吸聲伴隨著心跳聲齊齊僵住了。
柔軟的家居睡褲被輕輕扯了扯,一只小手伸過來,拽著他往自已的方向拉,夢囈一般的語調:
“你怎么在轉圈,哥哥。”
陸斯言順著她的力道彎下身,大手覆蓋在她額頭上。
不燙。
可能是今晚的酒度數太高,她又貪杯,所以醉了。
陸斯言半跪在地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像是兒時任何養父母不在家,主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