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走后,溫嵐立刻按下通訊器,撥打了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下……”
與此同時,沐心竹的鞋跟正碾過巷口破碎的霓虹燈管,玻璃碴在陽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斑,恰似昨夜艾卡偷吃小魚干時打翻的棱鏡。
她和時也一起往小破屋走去。
這會已經10點多了,想來苦玉應該也睡醒了。
碎發被汗水黏在耳際,烏黑閃亮的眸子半闔著隨節拍顫動。
苦玉盤腿陷在豆袋沙發里,頸間銀色耳機線隨著頭顱擺動劃出殘影,膨化食品碎屑簌簌落在褪色t恤前襟。
正午的陽光透過用舊床單做的窗簾,斜斜的映在茶幾上那袋某龍辣條上——包裝袋上還留著沐心竹用熒光筆標注的半價日期。
海苔脆片在齒間爆開的咔嚓聲混著重低音震顫鼓膜。
直到木地板突然傳來震動,那雙波光瀲滟的丹鳳眼才倏然睜圓。
沐心竹捏著碎成齏粉的薯片袋站在玄關,發梢還凝著盛夏正午的熱氣。
“馬步呢?”沐心竹的質問裹挾著門縫涌入的熱浪。
懸浮在空中的餅干渣突然凝滯,像被按了暫停鍵的全息投影。
她每個字都像冰鎮汽水里的氣泡炸開。
苦玉指尖還拈著半塊曲奇,耳機滑落時露出泛紅的耳廓。
時也抱臂倚著門框,看著懸在空中的餅干渣隨著倒抽氣的動作簌簌墜落,在他深灰色運動褲上濺開細碎星光。
“什么?”
“我說你蹲馬步沒有?”
“我的老姐姐,我這水平還要蹲馬步嗎?不存在的。”
“那你可以回家了。”
半小時后……
時也和沐心竹如剛才苦玉一般,一邊聽歌一邊吃著零食。
一會沐心竹喂時也,一會時也喂沐心竹,他們時而嘴對著嘴,時而頭碰著頭。
全然不顧一旁蹲馬步的苦玉。
“好了,咱們一起去看看旁邊的房子的主人在不在。”
“走吧。”時也附和著。
“嘟嘟嘟”
木門在指節叩擊下簌簌落著碎屑,銅環上綠銹斑駁得像潑灑的茶漬。
推門時朽木與石檻摩擦出尖銳的吱呀聲,仿佛有人用鐵勺刮著瓷碗底。
門檻內側積著經年的泥垢,卻被人用篾條掃出整齊的扇形紋路。
門軸轉動的剎那,霉味裹著墨香撲面而來。
正對門的三尺見方天井里,青苔在石縫間蜷成墨綠絨毯,半截陶缸盛著雨水,浮萍被漣漪推著輕撞缸壁。
東廂房窗欞糊的桑皮紙破了大半,殘片卻用米漿仔細補成菱花紋,透進的光束里浮塵如金箔翻飛。
西墻掛著裂成蛛網的蓑衣,草莖卻順著紋路梳理齊整,斗笠缺口處用新竹篾補出對稱的月牙形。
門軸輕響間松煙墨香先溢了出來。
執筆人懸腕立在灑金宣紙前,未干的墨跡沿著狼毫尖將墜未墜。
斑白的兩鬢隱在竹簾漏下的碎金里,青灰長衫袖口洇著經年的墨漬,抬手迎客時露出腕骨嶙峋如老梅枝椏。
那雙含笑的丹鳳眼尾疊著細紋,目光卻似浸在澄心堂紙里的陳墨般深邃溫潤。
劍眉已染銀灰,修長眉梢沒入云母屏風投下的暗影,連帶眼睫垂落時在宣紙上掃出半闕未成的七言絕句。
執筆的指節凸起處泛著青白,筆桿在他虎口轉出個虛影,忽然又穩穩落鋒,宣紙上綻開遒勁的“歸“字最后一捺。
“你們找誰?”
“你好,請問旁邊這間房子是你家的嗎?”
“是,怎么了?”
“是這樣的,我就住在前面,我朋友來十三區求學,看到旁邊那間屋子是空的,就想租您的房子?”
沐心竹指著苦玉:“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