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鎮國公。”紫蘇糾錯的冷淡聲音傳回車內。
“那只是傳召嘛,正式冊封的儀程至少要等到那位侯爺回京后了。”連翹嘴錯臉紅,不妨礙她梗著脖子不認。
對這位冠絕古今的大胤朝第一儒將,戚白商早有耳聞,只是并無太多興趣。
沒做反應,戚白商就又要低回眸去看醫書。
回過頭的連翹差點給自己掐人中,幾乎是咬著牙開得口:“姑娘,您就一點都不關心啊?”
“嗯,”戚白商緩聲,翻頁,“與我何干。”
“從前是沒有,如今干系可大了!”連翹陰陽怪氣,“這一位,用不了多久,說不定就要和您成一家人了!”
“嗯?”
戚白商終于叫連翹夸張的語氣勾回了眼眸。
“前幾日,姑娘不是叫我打聽京中近來事宜嗎?”
望了眼馬車外像是走不完的軍隊行伍,連翹壓低聲:“姑娘可知,謝清晏此番回京是做什么的?”
“軍功受封?”
“那只是表面罷了,”連翹側手遮口,“近些日子京中熱議,謝侯爺今歲已過二十三,卻無妻無妾,連個通房都不曾有。他可是陛下的親外甥,長公主的獨苗,雖然民間傳聞他并非駙馬所出,因此才隨母姓……這個不重要。”
連翹神色凝重:“總之,這次是皇帝陛下一定要給他定下一樁親事了!”
“……”
車內寂靜。
半晌。
戚白商終于在連翹期盼的眼神下,緩聲問:“所以,與我何干?”
倒不是戚白商自輕自貶。
她出身慶國公府不假,但只是長房旁出的庶女,生母連慶國公府的妾室都不是,本便是慶國公遺落在外的私生,年過九歲才憑著半塊陰陽玉佩被認回府中。
若只是這樣也罷了,偏慶國公府將她認回前的地方,還是在京城內有名的青樓。
這對慶國公府自然是天大的丑事,他們恨不得從未有過她這個人。
也因此,回國公府第二年,戚白商就被送到慶國公封地的鄉下莊子里。國公府對外也從不提起這位庶女的存在。
戚白商對自己身份位置很是清楚,想自己的丫鬟應該也不至于白日做夢。
連翹顯然讀懂她眼神了:“哎呀,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咱們府中那位享譽上京的第一才女啊!”
戚白商一怔:“婉兒?”
“是啊,”連翹點頭,“自從這要賜婚的流言傳出,滿城貴女翹首相盼,民間更是議論紛紛,等著看這天下第一樁的好姻緣要花落誰家——京城貴胄如云,坊間評判下來,論出身地位,最配得上謝侯爺的只有他表妹征陽公主。而若論品貌才情,那就只有……”
連翹沒再說下去。
戚白商已然想起了這幾年慶國公府內,唯一一個會借著避暑由頭、去鄉下莊子里看望她的嫡妹,戚婉兒。
她淺低了睫,會心而笑,總是懶慢垂著的眼角終于起了姝色,如輕彎作兩把月弧:“婉兒天下第一好,配誰皆有余。”
“這話別人說行。”
連翹下意識地瞥了眼戚白商瓊鼻前那張半覆面容的雪紗,嘀咕道:“姑娘您說,未免有點自欺欺人了。”
“什么?”
“沒,沒什么。”
連翹知曉戚白商最聽不得的就是戚婉兒的壞話,干脆換回了之前的口風:
“我就是不平嘛!同是議親,配她嫡女的便是全上京貴女們的夢中郎婿,而姑娘你呢?——卻是被府里當犧牲品,推出去擋災的!”
“……”
戚白商的笑意停在了眼底,如流云散瀉。
三日前,慶國公府的管家嬤嬤親自帶人去了她住的那處鄉下莊子,傳慶國公——她生身父親的親言。
教她收拾一番,當即入京。
說是府中為她議了一門親事,對方乃是平陽王府的嫡次子,凌永安。
戚白商聽到第一刻,毫無欣悅,倒是驚悸有余——慶國公府上上下下,除了戚婉兒,大約都巴不得她這個外室私生的庶出直接死在鄉下莊子里。
她的親生父親更是將她忘于腦后,幾年來對她生死一概不管不顧。
家里兩位妹妹云英未嫁,若是與平陽王府結親真是管家口中“天大的好事”,又怎會落到她這個庶女頭上來?
而戚白商故意拖延了兩日后,叫連翹探聽來的京城之事,果然驗證了她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