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鎮四鎮明軍,共計步騎三萬,駐扎于渦河西岸,同東岸的闖軍大營對持。
明軍大營分為三座營壘,丁啟睿督方國安居中調度,左良玉扎營于左翼,楊文岳領總兵虎大威,扎營于右翼。
自從大軍至此,官軍于闖軍數次交手,都沒有討到便宜,兩軍相持已經有些時日。
這種相持不下,無異會給雙方的心里,都會造成巨大的壓力。
是夜三更,右營帥帳內,楊文岳依然未睡,他披著一件袍子,一手拿著半截蠟燭,借著燭光,專注的看著一副掛在帳內的地圖。
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嗡嗡的嘈雜聲響成一片,像是炸營了一樣,楊文岳不禁皺起眉頭,不快的向帳外喝道:“怎么回事,如此喧嘩?”
帳外卻沒有人回應,過了一會兒,就在楊文岳準備自己出帳查看時,帳簾忽然被人掀開,一名粗壯的武將,盔歪甲斜的闖進帳來,喘息著急聲道:“楊公,大事不好,左良玉那廝又跑了~”
“什么?”楊文岳大驚失色,有些不敢相信,“左良玉跑呢?”
進來的將領是虎大威,是上了明史列傳的人物,被楊嗣昌、楊文岳倚重,是難得還聽朝廷的話,內心懷有家國情懷的將領,孫傳庭說他是和楊國柱一樣的勇將。
不過這時他勇不勇,對于局勢似乎已經起不到什么作用。今夜他剛巡完營,回到帳中躺下準備休息,還沒入睡,外面便一陣喧嘩,親兵忽然進來稟報,左良玉連夜跑了,闖軍已經開始攻營。
這嚇得虎大威急忙穿戴衣甲出營,便發現左良玉一逃,引起連鎖反應,中軍和他的右營也都炸營,已是亂糟糟的一團。
這種現象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明軍中出現,上一次是松山之戰,也是將領帶人先跑,引起全軍崩潰。
此時營中已經大亂,闖軍一旦趁勢攻擊,后果不堪設想,虎大威沒時間說太多,當即一揮手道:“楊公,現在不宜多說,末將斷后,你們快護送楊公走!”
站在虎大威身后的殺韃英雄高義仠,立刻領著幾名屬下上前,架著楊文岳,“督師,快隨我們撤離~”
另一邊,丁啟睿半夜三更被叫起來,左翼的左良玉早跑的干干凈凈,右營和中營都已經炸營,而這時渦河東岸,忽然點起成片的火炬,宛如夜空中星河,大股闖軍人聲馬嘶的正渡過渦河。
這一下,丁啟睿驚得冷汗直流,連尚方寶劍和印綬都沒來得及帶,便倉惶逃出營壘。
從朱仙鎮往南的官道上,三萬官軍漫野而逃,大群的人影出現在曠野上。這些人前面稀疏,越往后人影便越密集,密密麻麻仿佛黃河決堤了一樣。
高義仠穿著一件棉甲,頭盔早已丟棄,不過戰刀還掛在腰上,他架著同樣狼狽的楊文岳,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逃。
在他身邊,原本衣甲鮮明的官軍,此時已經狼狽不看,大多數人都沒有兵器,甚至棉甲也被脫掉,士卒們相互攙扶著快步往南,不時便有人栽倒,然后被后面的同袍拖著便走。
這時保定總督揚文岳烏沙也丟了,只剩下一件緋色官袍,他花白的頭發散亂,形如枯草,已經沒有一點大明總督的威嚴。他被高義仠護著走在隊伍中間,不時的回頭張望,見好不容易帶出來的人馬,莫名其妙就成了這副慘樣,不驚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