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舟卻沒有像白日那樣,熱情地叫她干閨女,甚至沒有看她,只是直勾勾看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我以為山上的生活已經很苦了,沒想到他們原本就是過得這樣的生活。”
趙時晴懂了,這老頭,是和那些鄉下老漢們聊天聊得受刺激了。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他們種稻子,卻連黍米也舍不得吃,我以為這不是秘密。”
趙行舟終于轉身看向她,嘴巴張了張,最終擠出一句:“我只是沒有想到。”
趙時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是沒有想到,你是不想讓自己想到而已。”
趙行舟臉黑了:“當然不是,我去過吳地,那里家家戶戶豐衣足食,我還去過.”
“你去過吳地,只看到豐衣足食,那你有沒有打聽過,那些豐衣足食的人家,家里有沒有二十幾歲甚至年過三十卻仍然待字閨中的女兒?”
趙行舟一怔,不明白趙時晴為何會提起那些人家的女兒,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說這個干啥?
“這關他們家的女兒何事?”
趙時晴又笑了:“你在吳地看到的那些豐衣足食的人家,他們的錢財從何而來?”
趙行舟沖口而出:“當然是紡紗織布。”
趙時晴問道:“紡紗織布的是誰?”
“當然是家中女眷”話一出口,趙行舟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怔,下意識地問道,“難道有人家為了賺錢不讓女兒出嫁?”
趙時晴哼了一聲:“有,而且不是少數,是很多。”
趙行舟嘆了口氣:“人多為利,也可理解。”
趙時晴想起了萬如意,多好的萬姑姑啊,卻被人活生生禁錮了四十年。
“是啊,人多為利,有人為了生兒子繼承皇位,不惜把親生女兒關在偏僻的尼庵里,不讓她見人,也不讓人見到她,她能夠接觸到的,只有青燈古佛和幾塊菜地。這樣的事,你也可以理解嗎?”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趙時晴能夠清楚聽到趙行舟的呼吸聲,那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粗重,夜色之中,她看到趙行舟的眼睛迸射出兩道寒芒。
“你說的那人是誰?”與冷戾的目光恰恰相反,趙行舟的聲音卻異常平靜。
話已出口,便收不回去了,趙時晴也沒想收回去。
這世上,哪怕如她這般長在王府之中的人,能夠見到太上皇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且,這老頭年紀一大把,見一次少一次,趙時晴可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不為她自己,也要為可憐的萬姑姑。
“還能是誰,當然是宮里那位有個皇帝兒子卻做不成太后的唄。”
趙行舟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麗妃只得一子,哪里來的女兒?”
又不是亂世,后宮里每一位嬪妃什么時候臨幸,什么時候有孕,全都記錄在冊,不會有錯,更何況是生產,麗妃只生育過一次,就是當今皇帝永嘉帝,又非孿生,何來女兒,真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