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個子小,兩條腿兒也短,坐上去以后,光著的兩只小腳丫子不能沾地,便懸在半空中,一甩一甩的
興許是在等著嘴里那塊糖融化干凈,她將兩個饅頭緊緊捏在手心里,沒急著下口。
夏老大舉起碗來,輕輕泯了一口,嘆道:“唉,多可憐的一個小姑娘啊,可憐到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許青白聽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將那白瓷大碗舉了個底朝天,望著坐在一旁、端著大碗一口一口喝得很慢的夏老大,問道:“老夏,我來這里也有一年多了,怎么也從來沒見到你收到過從上面捎下來的東西啊?”
夏老大端著碗,緩緩喝了一口,似乎沒有聽見。
許青白將手里的白瓷大碗擱在地上,轉身對著夏老大,接著問道:“真的,老夏,什么個情況,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夏老大臉上有些蕭瑟,眼睛望著遠方街角,緩緩說道:“在這枉死城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既然來到了這里,那么這些故事便不是天底下那些家們筆下情情愛愛、快意江湖的美好故事,這些故事,結局都有些凄慘...”
他轉頭看了一眼許青白,問道:“這里的人,出于某種原因,一般很少打聽別人的故事,至于怎么來到這里的,來之前發生了什么,大家一般都很忌諱的,不會輕易問,問了也不會輕易說!”
許青白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忍了很久,一直都沒有開口問過你!”
夏老大輕笑一聲,說道:“在這枉死城里,其實有很多都是心地善良的短命鬼,怪就怪在老天爺不開眼,提前斷了陽壽不說,還不能去那閻王殿,不能走那奈何橋,還要痛苦地在這兒苦苦熬著、等著...”
他轉頭望著許青白,問道:“許青白,你是讀過幾年書的人,你來說說,這世道究竟是個什么世道啊?這里很多人生前活得凄慘,為何死后還要在這兒遭罪呢?這世道咋就不分個好歹,不分個善惡呢?”
許青白悵然說道:“也許這便是規矩吧!”
許青白瞧夏老大不吱聲,開解道:“我也說不準,會不會等到最后去到閻王殿那邊,在這兒吃過的苦也會考慮進去,變成替下輩子積攢的福氣也說不準!”
夏老大撇撇嘴,說道:“下輩子的事兒誰說得準,但這輩子的苦又怎么熬、怎么過?你瞧瞧這小丫頭,生前能犯多大的錯,用得著被扔進這枉死城里來苦苦煎熬幾十年?孤苦伶仃,從小沒人管沒人問...”
夏老大努努嘴巴,朝著再遠一點的賣茶老嫗指了指,又說道:“就說這位賣涼茶老婦人吧,聽說生前因為連生了四個女兒,便被公公婆婆活活打死,打人的人,花錢買了命,壽終正寢,最后順順當當地進了閻王殿。而被打死的人,白白賠上了一條性命不說,還不得不在這枉死城里一熬就是幾十年,出不去,投不了胎...你來說說,現世都不報,為何還要指望來世再報?”
許青白愣愣無言。
夏老大意態蕭然地說道:“這枉死城里,每個人心里都有碗口般大小的一塊疤,為何大家都選擇沉默,不問彼此為何會來到這里,其實也是不愿再去揭人或者被人揭掉這塊傷疤罷了...”
“在這里,有兄弟幾人行那劫富濟貧的義舉,事發后自己一個人頂罪,不愿連累兄弟的...”
“有遭遇馬匪山賊,被殺害的...”
“有被豪強污吏惦記家財,最后落得人財兩空的...”
“有得病無醫、王法誅戮、山精鬼怪作亂、火焚、水溺、野獸啖食、墮崖、被下毒藥詛咒、被餓死渴死的...”
“還有更多夫妻反目、兄弟相殘、遺棄嬰兒、子女不孝的事情...”
夏老大看了一眼許青白,說道:“碗空了,今天再請我喝一碗?”
許青白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兩人來這里喝茶,很少有續碗的
夏老大氣罵道:“你不是想聽故事嗎,再請我喝一碗,我便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名叫老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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