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兄弟來我們這支游擊軍時日尚淺,不管是什么原因過來,是提拔重要還是犯錯之后被貶來了這里,朝夕相處下來,雖然平時臭毛病不少,但別人我不敢說,一些事兒,我看在眼里,實話實說,大家都能夠尿到一個壺里去…”
人群中,一些個剛進這支部隊的“新”人,摸著后腦勺,此刻臉上浮現笑意。
講完了開場白,肖弼光接著說道:
“我知道,你們也好,你們各自手底下那群兔崽子們也好,當年,好多都是去報名參加過崔嵬軍選拔的!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被人家瞧上,都是些最后被刷下來的窩囊廢。”
說到這里,不少人垂下腦袋,不知所想。
肖弼光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往傷口上撒鹽,說道:
“你們猜猜看,那位正三品的平虜將軍,也就是那位崔嵬軍主將大人,當年領著一支孤軍遙望上都飲馬永安河的人,當年班師時一言不合殺得那位安陽王賠光了棺材本的人,當年不要你們這群慫包的人,今年才多大歲數?”
肖弼光環顧四周,緩緩伸出兩個手指頭,拍著大腿說道:“說出來,可能很多人不信,人家才剛剛二十出頭啊!”
“二十出頭的年紀,這讓我們這些在軍營里混吃等死多年的人,顏面何存!老黃,我就問你這個慫包,你覺得害臊不害臊?”
被自家校尉大人點名,老黃此時咂咂兩張干裂的嘴皮子,狠狠搓了搓自己那張滿臉褶皺的臉。
肖弼光又道:“有一次,他狗日的喝得酩酊大醉,我他娘的心想著趁他醉,跟他掏掏心窩子!我當時就問他,你在我手下當個都尉舒坦不舒坦?…”
肖弼光頓了頓,破口大罵道:
“你們猜怎么著,這老狗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當時大著個舌頭對我說,舒坦個屁!說他寧愿去崔嵬軍那邊混個百夫長、甚至什長來當當,也要比貓在我這支游騎軍里強…’”
人群中,老黃也好,剩下的其他人也好,此時沒一個人嬉皮笑臉,因為校尉大人講出來的這件事,一點兒都不好笑。
講到這里,肖弼光開始喃喃自語,嘴里念叨著這些年,流傳于邊境一帶的一首民謠:
“世人十八安環堵,將軍十八身行伍。朝向皇闕辭天子,暮逐窮邊御強侮。胡沙射馬銳箭鏃,胡月照人寒刀斧。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兩萬驃騎從天來,控弦十萬不足數。射雕兒作將軍俘,昔何勇兮今如鼠…”
對面,這些都尉、百夫長們,隨著肖弼光口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響起,他們緩緩抬頭,眼睛變得分外明亮,開始隱隱透著猩紅的血氣。
肖弼光繼續說道:
“如今啊,咱們當年心心念念要加入其中,做夢都想要成為他們中間一份子的那支虎狼之師,就在咱們身后三十里地界上。而那位平虜將軍,更在之前捎來信,請求我們務必要拖住前頭這支敵軍一個時辰…”
“壓力給到了我們身上…”肖弼光再次環顧四周,大聲問道:
“那么,接下來我們作何抉擇?戰還是不戰?”
“戰!戰!戰!”
肖弼光對面,人人沖天怒吼,聲震云霄。
肖弼光點點頭,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明知會這樣,明知大家會做何抉擇,真等到這個時候,他反而有些意態蕭然。
他帶著留戀的眼神,依依不舍地劃過一張張面孔,此戰過后,不知還能再見著多少。
肖弼光輕聲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們中間,不少人心里都憋著一股勁,或者說,是憋著一肚子的窩囊氣!不少人都在等待著一個機會,一個足以載入軍譜,證明自己的機會!”
“也好,今天,就讓我們在這座平日里只能仰望的高山面前,欲與峰巔誓比高!讓他們也看看,大越邊軍不光有他們崔嵬軍,我們也不是什么孬種!”
“封侯憑一戰,英明垂萬古!請諸君,隨我一戰!”
隨著肖弼光一聲令下,這支五千騎的游擊軍,舍棄了一切物資輜重,人與馬皆披掛上重甲,又扯下白布蒙住馬眼,發起了沖鋒。
人人悍不畏死。
五千騎去勢極快,逆向而行,疾速匯入前頭那道洪流,又慢慢消失于那道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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