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漓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揚,未置可否。扎伊納布的生意頭腦向來敏銳,但這份熱情中也帶著幾分冒險的沖動,不過李漓知道,歷史上,探索美洲成功的是距離此刻還有四百多年的哥倫布,而維京人的北美殖民行動最終沒有成功。他轉頭看向格雷蒂爾,語氣平靜卻暗藏試探:“所以,你是來找我拉贊助的?想讓我支持你深入文蘭,甚至在那兒建個殖民地?”
格雷蒂爾重重一點頭,拍了拍胸脯:“正是!我不是來要施舍的!我有船,有勇士,有海圖,只缺些資金來裝備船隊,補充物資。只要你肯支持,我保證帶回文蘭的財富,分你一份!將來,文蘭的殖民地若能成,咱們的名字都會刻在諾斯人的歌謠里!”
然而,沙灘上并非所有人都被格雷蒂爾的豪言感染。蕭書韻皺著眉,緩緩從遮蔭棚下走來,冷冷開口:“書清,你憑什么信他?這些不過是諾斯人的老掉牙傳說!他這張破地圖,說不定就是隨手涂鴉的,誰知道真假?再說,即使他說的都是真的,但那個文蘭那么遠,風暴、海怪、蠻族……風險大了去了!”
格雷蒂爾聞言,朗聲一笑,毫無惱意,反而像早已預料到質疑。他從羊毛斗篷的內層掏出一個小小的包裹,鄭重其事地放到李漓面前,大聲說道:“我早知道你們會懷疑!”他眉飛色舞,嘴角帶著幾分自豪,“瞧瞧這個,這是文蘭那邊的斯克拉林人給我們的交換之物,這就是我們諾斯人到達彼岸的憑證!”
那是一件精致的羽毛頭飾,由數根彩色鳥羽和細小貝殼編綴而成,中央用一根動物筋線扎緊,工藝雖稱不上奢華,卻帶著濃烈的異域風情。一種未經雕飾的原始之美,從那羽毛間流露而出。李漓接過頭飾,指腹輕觸那一根根羽翎,眼神不自覺地凝住了。他認得這種風格——那分明是北美印第安人部族的手工藝,質地、配色、結構與他在后世博物館中見過的幾乎如出一轍。一股微妙的震動從指尖直達心底。這東西,絕非隨意偽造。那輕盈而真實的存在感,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吹來的風,撩動著他心底最隱秘的一層記憶與渴望。難道——這位笑意橫生的諾斯人,真的掌握了通往“文蘭”的線索?
格雷蒂爾見李漓沉吟不語,還以為他已然動心,便順勢挺起胸膛,聲音愈發鏗鏘有力:“在冰島,父親是個有頭有臉的酋長——可惜我是次子,什么都輪不到我。一塊地也好、一間屋也罷,甚至連家里的牧羊犬都歸了我哥哥。”他聳聳肩,笑得帶幾分嘲諷,“所以,我只能靠自己走出去拼搏。”
格雷蒂爾指了指李漓手中的羽飾,語氣一頓:“你手里那件東西,是我們家族祖上傳下來的紀念品。可我父親,就是用這個玩意兒把我打發出門的,他對我說——‘去吧,去追你的夢吧’。呵呵……”
格雷蒂爾收斂笑意,右拳輕敲胸口,眼神沉穩熾熱:“我說得再清楚不過:我不是來討飯的。我要發起一場遠征,去尋找那個陽光燦爛、野鹿成群的文蘭。我要在那里建立一個新國度——屬于我們諾斯人自己的國度。不歸王侯,不聽教會,只屬于自由、勇敢、不肯俯首的人。”他深吸一口氣,那雙北地灰藍色的眼眸死死鎖住李漓,像盯住一個命運的賭注:“奧德爾告訴我,你不僅富得流油,更有膽識,敢走旁人不敢走的路。我信你能看出文蘭的價值——也信你敢賭這一把!”
遮陽棚下,約安娜慵懶地倚靠在藤椅上,手中的紅酒杯已被她輕輕擱在矮桌上,杯中殘余的酒液映著陽光,泛著琥珀般的光澤。她低頭抱起匍匐在椅子旁的一只花貓,纖細的手指輕撫著貓兒柔順的毛發,引得它愜意地瞇起眼睛,發出低低的咕嚕聲。她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件北地水手送來的奇異物件——一串綴著羽毛與骨珠的發飾,據說是從遙遠的“文蘭”帶來的。約安娜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不屑的笑意,淡淡開口:“依我看,這東西不過是些從弗德角以南的非洲西岸黑人部落里搞來的玩意兒。什么‘文蘭’,這不過是諾斯人編出來哄騙久旱渴商的把戲罷了。”約安娜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早已看穿了商人們的花招。花貓在她懷中輕輕扭動,尾巴掃過她的手臂,像是對她的斷言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