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輛簡陋的馬車在風雪中緩緩駛向哨站。馬車前方插著一面白色的旗幟,旗面在寒風中微微抖動,示意來者并無敵意。盧切扎爾倚靠在車廂內,面色蒼白如雪,呼吸有些急促,每一口冰冷的空氣都讓她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但她的眼神依舊明亮,透著一種近乎倔強的執著。車廂內堆放著幾件珍貴的貢品,絲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牛羊的低鳴從車后傳來,混雜著車輪碾雪的吱吱聲。
哨站很快出現在視野中,一座簡陋的木石塔樓佇立在小丘上,周圍環繞著低矮的木柵欄。火光從塔樓的縫隙中透出,在雪地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哨站的士兵發現了接近的馬車,迅速進入戒備狀態,十幾支長矛在火光中閃著寒光。一名身披狼皮、面容冷峻的年輕軍官從塔樓中走出,他便是艾克·本·阿圖爾,汗國邊境哨站的指揮官。他的目光如鷹般銳利,掃過馬車與白旗,高聲喝道:“來者止步!報上姓名與來意!”
盧切扎爾緩緩掀開車簾,寒風裹挾著雪粉撲面而來,卻未令她有絲毫動搖。那張蒼白卻堅毅的面容在夜色與火光交織中若隱若現,雙眸清冷深邃,如能穿透風雪,直抵人心。盧切扎爾目光不移地注視著對方,開口時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仿佛每一個音節都沾著霜雪的鋒芒:“我名盧切扎爾·米哈伊洛夫娜·咄陸,保加利亞皇室的余脈。自安托利亞而來,只為尋求依附片刻,并無惡意,更無覬覦。”
對面的艾克神情一震,眉頭緩緩皺起,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說的遲疑與懷疑。他語氣謹慎,步步試探:“你也是咄陸氏……四百年前南下的那支保加爾人?”
艾克頓了頓,聲音微沉,目光犀利如鷹:“我們一直聽說你們還存在,就像你們也一定知道我們存在。”他眼神略帶審視,右手已不自覺地按在腰側的彎刀柄上,“只是——保加利亞帝國早已灰飛煙滅七十余年,你又憑什么證明你自己的血脈真實?”話音未落,風雪乍停,空氣凝滯如冰封。兩人的視線交鋒之處,無聲勝過刀劍。
盧切扎爾微微一笑,示意契特里上前。契特里從車廂中取出一個包裹,小心翼翼地展開,露出一面古老的旗幟——“咄陸黑旄”。旗面上繡著一頭白狼,狼眼栩栩如生,仿佛在黑暗中注視著眾人。契特里又取出幾件物品:一柄刻有保加爾皇室象徽紋章的沙皇權杖,以及一枚在安托利亞繳獲的羅姆蘇丹金鷹旌節。這些物件在火光下熠熠生輝,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艾克的目光落在“咄陸黑旄”上,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仿佛被雷擊般僵住。他緩緩上前,伸手顫抖地撫過旗面上的白狼紋,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清:“這是……傳說中我們咄陸舊部的神旗?它不是早已失蹤三百年了嗎?”他的語氣中夾雜著震驚與敬畏,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芒。
盧切扎爾注視著艾克,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咄陸黑旄從未失蹤。它隨我們翻過巴爾喀阡山,跨過多瑙河,守護著我們的血脈與信念。”她的聲音雖輕,卻仿佛有種魔力,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
幾名邊兵圍攏過來,見到“咄陸黑旄”時,紛紛發出低聲驚呼。有人當場跪地叩首,有人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雪地上,以示對神圣之物的敬畏。火光映照下,旗幟上的銀狼仿佛活了過來,靜靜地注視著這片冰冷的土地。
艾克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震撼。他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盧切扎爾:“請恕我先前無禮。我部圣物重現,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須立即向比爾亞爾匯報——那是我汗國貴族、薩滿與天方教阿訇們集議之地。”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鄭重,眼中卻依舊殘留著一絲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