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的托爾托薩,卡莫村在冬日的薄光中蘇醒,迎來了久違的喧鬧。地中海的咸風從遠處的海岸吹來,裹挾著橄欖樹與干草的清香,拂過村頭低矮的石墻,仿佛帶來了早春的錯覺。村落依舊沉寂,泥石屋與斑駁的籬笆在陽光下沉默,唯有李漓舊宅的院落里,笑語喧嘩,打破了冬日的單調。今天,卡莫村將見證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李漓與自稱埃爾雅娜的埃爾雅金的結合。這場婚禮遵循希伯萊傳統,融入托爾托薩的十字軍風俗,雖不盛大,卻洋溢著溫馨與異域風情,宛如一幅中世紀的畫卷,在冬日的微光中緩緩展開。
舊宅的院落已被精心改造成婚禮的舞臺。石板地面清掃得一塵不染,院墻上的枯藤修剪得整整齊齊,點綴著從托爾托薩城運來的冬青枝與槲寄生,綠意盎然,象征著生命的韌性與希望。小噴泉旁,新搭起一座希伯萊傳統的婚禮華蓋(chuppah),四根粗壯的橡木柱穩穩撐起一塊白色亞麻布,布邊繡著精致的葡萄藤紋飾,在陽光下泛著柔光。陽光透過亞麻布,灑下斑駁的光影,仿佛圣殿的微縮,帶著神圣的寧靜。華蓋下,一張古樸的橡木桌上擺放著羊皮契約(ketubah),旁邊是一盞銅制油燈,燈芯燃著微弱的火苗,散發著橄欖油的淡淡清香,溫暖了冬日的空氣。
廚房里,薩赫拉忙得熱火朝天。她的深色長裙裹著烏木般的膚色,白色圍裙上沾滿了面粉與芝麻的痕跡,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她指揮幾名侍從,將一盤盤椰棗糕、蜂蜜薄餅和烤羊肉端上長桌,空氣中彌漫著孜然、肉桂與烤面包的濃郁香氣,勾得人食欲大動。她擦了擦汗,笑著對身旁的侍從說:“努比亞的婚禮得有歌舞,這些糕點得讓客人們吃得滿口生香!”她特意準備了一壺玫瑰水,為希伯萊儀式增添一分甜美的儀式感,眼中閃著對異文化的尊重與好奇,宛如一位熱情的東道主,將自己的心意融入每一道菜肴。
蓓赫納茲與扎伊納布負責裝點場地,兩人忙碌而歡快。蓓赫納茲身著一襲紫色毛裙,金線腰帶在陽光下閃耀,扎伊納布則裹著深紅披風,頭巾上的珠串叮當作響,宛如行走的節日彩燈。她們爬上木梯,將彩色的布條與陶制燈籠掛在院墻與橄欖樹間,點亮了冬日的單調。蓓赫納茲一邊系繩,一邊調侃:“扎伊納布,你這布條掛得跟集市攤子似的,埃爾雅娜會不會嫌俗?”扎伊納布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爽朗回應:“俗?希伯萊人愛熱鬧,這叫喜慶!”她們在華蓋旁擺放了幾只粗陶罐,罐中插滿野花與金黃的麥穗,田園氣息撲面而來,為婚禮增添了幾分質樸的溫暖。
約安娜與比奧蘭特從隔壁大宅送來一籃自制的香膏,約安娜的灰色毛裙上沾著玫瑰水的清香,語氣輕快:“這是我們新調的,沒防曬效果,但香得能讓人忘了冬天的寒冷!”比奧蘭特的長袍袖口滿是藥膏的痕跡,眼中閃著滿足的光芒:“涂在新人手上,保準儀式更神圣。”她小心翼翼地將香膏罐放在桌上,目光掃過華蓋,帶著幾分好奇,低聲問約安娜:“希伯萊婚禮真要踩碎杯子?那得多脆的聲響啊!”兩人相視一笑,眼中滿是對異域風俗的好奇。
埃爾雅娜忙碌地檢查布置。她身著一襲棕色長裙,裙擺繡著葡萄藤紋,頭巾未披,烏黑的長發在冬風中輕晃,散發著希伯萊女性的爽朗與堅韌。她的目光掃到院角的阿涅賽,眼中閃過驚喜,快步走近:“阿涅賽·德爾芬?你怎會在卡莫村?”她的聲音帶著威尼斯舊識的親切,透著重逢的喜悅。
李漓聞言一愣,驚訝地問:“你們認識?”
埃爾雅娜笑著點頭:“何止認識!她父親是我們蘇爾家的合作伙伴!你眼前的這位,可是威尼斯共和國的豪門,十二創始家族之一的德爾芬家的大小姐!”她轉向阿涅賽,眼中滿是笑意。
阿涅賽放下炭筆,抬頭一笑,藍色粗布裙在風中輕輕搖曳,金色發梢如陽光碎裂般閃耀:“埃爾雅娜,好久不見。我早已不是德爾芬家的大小姐了。”她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暗影,“母親去世后,父親很快再娶,繼母令我討厭到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我實在受不了……便離家出走,我隨喬瓦尼的使團去了雅法。后來,你老公收留了我,這是我人生的新起點。”阿涅賽語氣努力輕快,唇角揚起,卻掩不住那抹苦澀。她轉動手中炭筆,像是在驅散心頭積壓的陰霾。
“哎呦,原來你還是個小富婆啊……”李漓笑著打趣,“來我這兒住著,生活還習慣嗎?”
“多虧你肯收留我,不然我大概又得靠賣畫換幾頓干面包了!”阿涅賽笑著回應,眉眼一彎,“所以今天,我一定會把你畫得特別英俊。”
埃爾雅娜裹著深棕羊毛斗篷,指尖仍帶著夜色的寒意,卻用掌心的溫度握住阿涅賽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剛從河里撈起的水晶石,她便捂得更緊,眸光里涌上一層柔軟的憐惜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