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另一頭,朗希爾德的家門口卻是一片祥和。她斜靠在鋪著羊毛毯的木床上,啃著一塊剛烤好的大麥餅,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她的肚子微微隆起,裹在寬松的亞麻裙里,整個人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薩赫拉和幾個鄰居婦人圍在她身旁,七嘴八舌地傳授著保胎的“秘方”:喝羊奶、吃棗子、千萬別碰冷水。朗希爾德只是笑著點頭,懶洋洋地伸了個腰,嘴里嘀咕:“吃吃睡睡,真是最好的日子。”她身旁的小桌上,擺著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和一碟蜜餞,香氣撲鼻,引得窗外的野貓都探頭探腦。
然而,這份節日的喜慶卻被村東側的一片混亂喧囂蓋過——六百多亞美尼亞流民的到來,讓卡莫村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忙碌與挑戰。村東的空地上,臨時搭建的帳篷和木棚密密麻麻,宛如一片雜亂的蜂巢。五百多亞美尼亞人,拖家帶口,衣衫襤褸,擠在這片新開辟的營地里。他們被十字軍以“異端”之名從耶路撒冷驅逐,北上返鄉的路上耗盡了糧食與氣力,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疲憊與不安。空氣中彌漫著烤焦的谷物、汗水和牲畜糞便的味道,哭聲、爭吵聲與孩子的尖叫交織在一起。幾個婦人圍著火堆,用僅剩的麥粉烙餅,餅面焦黃,散發著微弱的香氣;幾個瘦弱的男人則揮舞著借來的鐵鍬,試圖在凍硬的土地上挖出水渠。孩子們追逐著一只叼著骨頭的野狗,跌跌撞撞,泥水濺了一身。
赫利站在營地中央一輛破舊牛車旁,成了這群流民的支柱。她身著皮甲,腰間短劍微微反光,頭發簡單扎在腦后,臉上滿是風塵與疲憊,手里攥著一卷粗糙的羊皮紙,上面潦草記錄著新村民的名單、分配的土地和物資。她眉頭緊鎖,目光掃過營地,試圖在混亂中理出頭緒。幾個亞美尼亞長老圍著她,操著夾雜希臘語和亞美尼亞語的口音,爭論不休。一位白須老者揮著手,抱怨水源太遠,牲畜不足;另一位年輕些的男人則激動地嚷道:“我們需要更多的木材!這些帳篷擋不住夜里的寒風!”赫利深吸一口氣,聲音堅定卻難掩疲憊:“水渠正在挖,木材明天會從托爾托薩運來。你們得先把地開出來,春天就能種上小麥!另外,我還會在這里搞一個白紙作坊,我會讓大家過上安穩日子的。”赫利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也透著對同胞的關切。
李漓站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赫利的背影。他一身沙陀人的長袍,雙手抱胸,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在他的擔保下,這群亞美尼亞人才得以安頓在卡莫村及周邊,填補塞爾柱人撤離后的人口空缺。然而,赫利如今滿心撲在安置新村民上,忙得連和他喝杯麥酒的時間都沒有。李漓搖了搖頭,低聲自嘲:“這女人,怕是把我也給忘了。”
漸漸的,卡莫村在冬日黃昏的薄暮中喧騰起來。寒風裹著地中海的咸腥味,拂過村口的石墻與泥瓦房,空氣中夾雜著柴火、烤餅和牲畜的氣息。一支車隊浩浩蕩蕩駛入,更將這小村推向高潮。車輪碾過凍硬的土路,吱吱作響,馬蹄踏地,揚起塵土,鈴鐺叮當,引得村里的孩子和野狗追逐著喧囂而來的車馬。
車隊足有七八輛馬車,裝飾各異,有的車廂裹著粗麻布,有的鑲著銅片,雕花木框在夕陽下閃著微光。車夫吆喝著,揮舞皮鞭,馬兒噴著白氣,步伐整齊。村人紛紛探頭,婦人們停下汲水的活計,孩子們踮腳張望,竊竊私語:“這是哪來的貴人?”車隊徑直駛向村子深處李漓的舊宅,那座半木半石的宅邸,雖有些年頭,卻依舊氣派,門前兩棵老橄欖樹在風中搖曳。
李漓正在宅院里翻看一卷羊皮卷書籍,忽被院外的喧囂驚動。他推開木門,踏出門檻,迎面便見車隊停在宅前,塵土未散,車上下來一群女子,衣著華麗,風塵仆仆卻難掩風姿。莎倫、梅琳達、哈達薩、瑪爾塔、迪厄納姆、帕梅拉、蘇麥雅——這些曾與他同歡共苦的伴侶,竟齊齊出現在眼前!她們個個面帶笑意,眼神或嬌媚或戲謔。
“莎倫,你終于回來了!”李漓快步上前,握住莎倫的手,喜悅溢于言表。
最引人注目的,是莎倫。她一襲深灰長裙,腰間系著鑲銀絲的腰帶,烏發盤成復雜發髻,懷里卻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孩。那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嬰,裹在柔軟的羊毛毯里,小臉粉嫩,睡得正香,細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莎倫低頭輕哄著女兒,臉上滿是母性的溫柔,抬頭見李漓,眼中閃過一絲眷戀,笑道:“少爺,你想我回來,我當然得回來。安托利亞的生意轉給別人了,我打算在這兒開個店,好好陪你……還有我們的小妮子。”她輕輕晃了晃懷中的嬰孩,語氣輕快卻帶著驕傲。
李漓怔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名熟睡的女嬰臉上。她小小的身子蜷在莎倫懷中,鼻翼輕動,唇角微張,仿佛夢里還在吮著乳。李漓心頭一熱,一股柔軟的情緒不由得漫上心頭。他快步走上前,輕輕握住莎倫的手,臉上是難得的溫柔神色:“莎倫……她是……我們的女兒?”李漓低下頭,想去碰一碰那稚嫩的小臉蛋,又生怕吵醒她,手指懸在空中僵住,樣子格外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