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托爾托薩的港口籠罩在晨霧之中,地中海的咸風夾雜著海藻與濕木的氣息,拂過碼頭的石板和纜繩。旭日初升,橙紅的光暈刺破薄霧,灑在“奧丁之怒”號的甲板上。這艘由蘇爾商會出資改造的維京武裝帆船堪稱當世之最,船身修長如龍,橡木板嵌著鐵片,船首雕著一頭咆哮的狼頭,桅桿上掛著厚實的亞麻帆,迎風鼓蕩。船長格雷蒂爾——一個滿臉胡茬的維京壯漢,頭戴鐵盔,咆哮著指揮水手:“升帆!拉緊纜索!別讓奧丁瞧不起你們這群軟蛋!”水手們喊著號子,麻繩吱吱作響,船身緩緩離岸,激起層層白浪。
碼頭上,送行的人群擠滿石階,沙陀人的鼓聲低沉悠長,混雜著亞美尼亞流民的祈禱與孩子們的嬉鬧,喧囂中透著離別的沉重。晨霧未散,火把的紅光映照著人群的面孔,地中海的咸風吹過,帶著濕冷的寒意。莎倫抱著小艾琳,紅裙在風中飄動,眼中閃著不舍卻強裝笑意,輕聲哄著懷中哼唧的女兒;蕭書韻青衫靜立,手搭涼棚凝望遠方,故作姿態地挺著尚不顯懷的肚子,嘴角掛著一絲揶揄的笑;帕梅拉和哈達薩揮舞著手帕,梅琳達扯著嗓子高喊:“別死在海上,混蛋!”朗希爾德啃著蜜棗餅,懶洋洋地倚在木樁旁,嘀咕:“這瘋子,還真敢跟格雷蒂爾的海盜船去闖。”蘇麥雅裹著絲綢頭巾,低聲念著天方教的祝福,迪厄納姆則忙著清點岸邊的貨箱,嘴里抱怨船隊的賬還沒結清。
更多的人卻神情復雜,帶著無奈與沉默。賽琳娜的臉上看不出喜悲,埃爾雅娜皺著眉,扎芙蒂雅的匕首在手中轉了轉,似在掩飾內心的不安。約安娜和比奧蘭特故意低聲討論著防曬膏的訂單,試圖用瑣事沖淡離別的沉重,薩赫拉則低頭祈禱,伊納婭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船影,眉頭緊鎖。瑪爾塔、觀音奴、扎伊納布站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奧丁之怒”號漸行漸遠,眼中滿是無言的情緒。
哈迪爾緩步走來,拍了拍賽琳娜的肩,低聲道:“夫人,讓他去瘋吧!我們沙陀人的頭領們商議過了,若他胡鬧到真回不來的地步,我們打算擁立椋少主為沙陀之主。”哈迪爾的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決然與無奈,胡須在風中微微顫動。
賽琳娜轉頭,輕輕搖頭,聲音中透著疲憊:“哈迪爾大叔,先別說這樣的話,好嗎?我希望他能回來……不過,有他沒他,對如今的安托利亞、托爾托薩,甚至雅法,其實也沒那么重要了。”賽琳娜低頭看了看身旁的兒子,眼神柔和卻又復雜。
李錦云忽地插話,語氣激烈:“他一定能回來!”李錦云一身戎裝,腰間掛著長刀,目光炯炯,像是為李漓的遠行辯護,“你們不能這么看他!他去文蘭,是為了找新天地,給我們所有人一個更安穩的未來!”
賽琳娜嘆了口氣,沒再反駁,只是抬頭望向海面。哈迪爾摸了摸胡子,沉吟道:“錦云丫頭,主上的心思我們都懂,可這世道,瘋子往往死得快。”李錦云咬緊嘴唇,瞪了他一眼,轉身擠出人群,朝碼頭盡頭走去,背影透著倔強。
……
李漓站在“奧丁之怒”號的船首,灰藍長袍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短刀微微反光。他倚著欄桿,朝岸上揮手,臉上掛著招牌式的憨笑,眼中卻藏著一絲復雜。托爾托薩的石墻與橄欖樹在霧中模糊,送行的人群漸成黑點,他深吸一口咸濕的空氣,轉身看向甲板上的同伴——一群背景迥異、因他而聚首的女子,各自散發著獨特的氣場。船還在東地中海,目標直指第一站直布羅陀,而遠處,兩艘撒拉森海盜的私掠船若隱若現,尾隨在后,這是伊納婭安排的護航船,為了確保他們安全離開地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