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凱阿瑟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如常,“怎么?你覺得不該是這樣?”
李漓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片刻,然后抬眼望向那圈粗糙的圍欄內,目光停在幾個瘦削的年輕人身上。他們蜷在落葉與血跡斑斑的泥地里,肩膀緊貼、眼神空洞,有的閉目養神,有的目露兇光。仿佛已經不再將“活著”視作必然。
“罷了。”他輕聲道,“你讓比達班問問那些易洛魁人,會不會種玉米、豆子、南瓜……如果他們掌握耕種技術,或許可以換點奧吉布瓦人真正需要的東西——農業知識。”
凱阿瑟點點頭,把李漓的意思轉述給比達班。后者微微一愣,隨即朝圍欄內的俘虜開口嘗試交流。
但回應比達班的,不是沉默,就是幾道陰冷而警惕的目光。易洛魁女首領始終保持著冷漠的沉穩,仿佛不屑一顧。幾個年輕的戰士則死死盯著比達班,一言不發,像一群被逼至死角的野狼。
最終,比達班回過頭來,輕輕搖了搖頭。凱阿瑟聳聳肩道:“沒戲。語言不通——整個納加吉瓦納昂部落沒人懂易洛魁人的話。他們說的,和我們這邊的德納語完全不一樣。”
李漓望著那一雙雙陌生而敵意重重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種深切的荒謬感——他來自一個擁有文字、律法、火藥與制度理想的未來,肩頭背負著自詡為“文明”的傲慢,可在這片土地上,他甚至連一句“你會不會種地”都沒法說出口。更可悲的是,身邊的人,大多數甚至根本不知道“種地”意味著什么。
“語言障礙……真是這世上最難纏、也最致命的問題。”他喃喃道,像是在自語,又像在向整片原始森林傾訴。他轉向凱阿瑟,語氣低沉,“那比達班……她打算怎么處置他們?”
凱阿瑟立刻與比達班低聲交談,語調時緩時急,神情卻愈發凝重。片刻后,她轉回頭來,面色難看,聲音也低了下來:“她說……長老們原本是打算把這批俘虜留到來年開春前做血祭的。但現在……寒潮將至,部落的糧倉幾乎是空的。如果食物跟不上,比達班正在考慮干脆提前……全部宰了。”
李漓臉色一變,脊背像是貼上了冰冷的刀鋒:“就因為糧食不夠?所以人……也可以變成補給?為什么不用這些戰俘來充當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