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門縫將合未合之際,被一只寬厚的手掌擋住。威廉的掌骨繃緊,青筋暴起,按在門框上,阻止了隔絕。燭光映出他那雙深邃的藍眼,目光直直鎖住她的背影,低聲喚道:“約安娜——”
約安娜猛然轉身,臉色陰沉如暴風雨的天幕,墨綠的眸子里燃起熾烈的火焰。她退到床柱前,背脊挺直,聲音暴烈如獅后的怒吼:“公爵殿下!您是要我這個俘虜侍寢嗎?好啊——等我先去洗凈身子!我會跪在您的榻前,讓您滿意!然后,請您慷慨一點,把我賞給您那些忠勇的戰士們吧!我是個女俘虜,本該被他們共享!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請你們放過城里的婦女們,讓你的戰士們都來找我吧!”
約安娜的胸膛劇烈起伏,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痕。言語如刀刃,摻雜著瘋狂的挑釁與絕望的嘲諷。她寧可以自我毀滅來立下屏障,也不肯低聲乞憐。那一刻,她仿佛已預見粗暴的騎士們撕裂她的衣衫,將她的驕傲踐踏在泥濘中——可真正刺痛她心口的,卻是眼前這個男人:那張她曾深愛過的面龐,如今成了背叛的象征。
威廉的臉色瞬間煞白,藍眸中掠過震驚與痛苦。他的聲音沙啞,幾乎帶著哭腔,如風中枯葉般顫抖:“約安娜!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難道你就這般厭棄我?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多少年!你家族的人,一個字都不肯吐露你的行蹤!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東征?難道真是為了虛無縹緲的上主去圣戰?不!約安娜,我威廉踏遍尸山血海,只為來尋你而來!”
威廉撐在門框上的手無力垂落,指節死死攥緊,泛白發顫。記憶的潮水猛然涌來——阿基坦宮廷的宴席上,她是最奪目的鳶尾,他是最鋒銳的劍。直到有一天,威廉聽說約安娜遠在安托利亞,被當作波索尼德家族的陪嫁“贈品”送給了李漓。那一刻,威廉的命運便被改寫。威廉追隨雷蒙德的十字軍,踏過刀山火海,只為今日的重逢。然而,此刻,約安娜的目光比任何刀刃都鋒利,直直刺入威廉的心,讓他心如刀絞。
“哼!你的話倒是詩意十足,但別把你滿手的血腥和罪孽都推到我身上,我這個弱女子可背不起,公爵殿下!還有,請別忘了——你早已婚配多年!”約安娜冷冷吐出,聲線如冰刃劃破空氣。她轉過身去,背脊挺直,肩膀卻微微顫抖。骨子里的驕傲支撐著她,不容示弱——她是法蘭克戰士家族的后裔,即便心碎成灰,也要用冷嘲鑄成高墻。
威廉的呼吸急促起來,憤懣壓抑在嗓間。他上前一步,聲音低沉卻帶著咬牙切齒的火焰:“那個艾賽德!他原是貝爾特魯德的丈夫,如今妻妾成群,你卻死心塌地追隨他!為什么?!”東方男人的影像在他腦海浮現——油滑的笑容、環伺的鶯燕,讓嫉妒如毒蛇啃噬著他的理智。為何她能包容那樣的人渣,卻對自己百般苛責?
“可這和你——阿基坦公爵殿下——又有什么關系!”約安娜猛然轉身,話語如利箭直擊。她的綠眸閃爍淚光,卻被怒火蒸干,“我就是喜歡他!他至少比你誠實!你敢說你愛我嗎?當著你公爵夫人的面,不遺棄我,你敢嗎?別忘了——為了陪在你身邊,我寧愿不要名分!可你呢?你連對你父親承認,自己曾擁有過我,你都不敢!最終,我不得不獨自離開普瓦捷!”
約安娜的聲音漸漸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顫抖,如同風暴中搖曳的玫瑰——美艷依舊,卻遍布尖刺。約安娜曾為威廉守身如玉,在月下許下海誓山盟,而威廉卻選擇了權力的婚姻,把約安娜拋入無盡的等待與疑懼之中。
威廉張了張嘴,喉頭一陣哽咽:“約安娜,你能對他那般寬容,為什么就不能原諒我?我有我的苦衷,你是知道的……而且,我不是回到你身邊了嗎?”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一絲乞求,像一個卸下盔甲的騎士,只剩下赤裸、脆弱的心。
“我知道你的苦衷!”約安娜的聲音驟然炸響,像鞭炮般撕裂空氣。她猛地上前一步,手指戳在他的胸口,淚水決堤般涌下,劃出晶瑩的軌跡,“可你敢說你不知道我為什么死都不會原諒你嗎?!”
約安娜的哭聲化作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雌獅:“你是我第一個男人!我是你第一個女人!所以——別人再怎么傷我,都不及你的背叛讓我痛苦!”約安娜的每個字都帶著火焰,燃燒著他們共同的記憶。那段初戀的溫存,此刻化作利刃,每一道觸碰都烙印成永不磨滅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