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妮冷笑聲未歇,聲音反而更冷更準:“你聽好了,曼諾里斯,我是杜卡斯家的女兒——我姑丈是當今皇帝,我父親是元老院執政官,而你呢?不過是安娜公主夫婿的弟弟罷了!”她緩緩逼近,一字一句如鐵錘般砸下:“在我面前,你算什么東西?”
露臺一瞬死寂。風將她的紫袍掀起,衣擺獵獵,仿佛一道皇權的帷幔,重重落下。茶幾上的銀壺輕輕顫動,仿佛也在她的怒火下瑟瑟發抖。就在此時,一名侍從匆匆趕來,腳步雜亂,灰色袍角沾著塵土。他氣喘吁吁,俯身行禮:“夫人,米歇爾大主教求見。”
阿格妮眉頭一動,語氣恢復了平靜,卻摻著淡淡的疲憊:“請他進來。”她擺擺手,示意侍從退下,隨即轉眸望向曼諾里斯,眼神里已沒有怒火,只有深深的厭倦與輕蔑。
不多時,安托利亞大主教米歇爾步入露臺,身旁跟著宮廷教師阿基萊雅。米歇爾年近五十,身穿華貴的紫袍,金線繡成十字環繞在胸口,手持一柄鑲滿寶石的權杖,滿臉皺紋,卻不減威儀。他的神情莊重,像一座行走的教堂。
阿基萊雅則顯得樸素許多,灰袍素凈,頭發高高盤起,面帶溫和之色,卻掩不住眉間的一縷無奈。
兩人一齊向阿格妮行禮,米歇爾微微躬身,口中溫言:“夫人,愿主的平安與光輝常伴您左右。”
阿基萊雅緊接著低聲道:“夫人,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催促又來了。教會和宮廷都希望您盡快將尤菲米婭送往帝都的貴族學府,接受最優良的教育。”她語氣小心,像走在碎冰上,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仿佛早已預料到阿格妮的反應。
“這是皇帝陛下的厚恩,”米歇爾補充,語氣沉緩,像鐘樓鐘聲一樣有節奏地敲擊人心,“也是您父親大人的意思。骨肉分離固然苦痛,但孩子能在帝國心臟中成長,接受教會和宮廷的完整教育,會是她一生的榮耀。”
阿格妮輕笑,那笑聲如破碎的水晶,清脆卻刺人:“榮耀?優質教育?是和我一樣——六歲就被送去那所‘學府’,每天和大孩子們搶面包,學的第一課是怎么躲開耳光和軍棍?”
阿格妮猛地轉過身,目光如刃般掃過眾人,“我丈夫不在,這事他回來后自會決定。而且——尤菲米婭才三歲半!你們所謂的搖籃,對她而言只是另一個牢籠!”
阿格妮抬手一揮,如同驅趕墻角的塵埃:“若無他事,你們可以回去了。包括你,曼諾里斯。”
曼諾里斯已走到門口,聞言冷哼一聲,步伐一頓,回頭扔下一句:“阿格妮,你最好三思我剛才的建議!別忘了——帝國疆土上的每一塊領地,隨時都可能變成軍區!而我,可不是伊格納提奧斯那樣好打發的紳士!”曼諾里斯甩袖而去,靴聲如戰鼓,重重踏在石板廊道,遠遠回響在風中。
“夫人,還有一件事。”米歇爾忽然開口,語調沉穩,權杖輕叩地磚,聲音在廊柱間回響。他的目光凝重如鐘樓上的石像,“聽說,很快會有一批安托利亞的殘軍即將抵達卡羅米爾?”
“是的,主教大人。”阿格妮眉頭微挑,語氣冷靜卻帶著一絲防備,“但這件事和教會有何干系?莫非您也想阻止他們入境?”
“教會,從不干涉帝國的軍事調動。”米歇爾緩緩答道,聲音如鐘,“但我請求您下令——務必讓這些人,在進入城門之前,接受圣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