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湛藍的眼睛銳利如鷹隼,穿透薄霧凝視前方,聲如雷霆般滾蕩在谷地之間,震得鳥雀驚飛:“弟兄們——前進!讓這些蠻子知道,誰才是大地的主宰!”
怒吼聲回蕩,仿佛引動山嶺共鳴。頃刻之間,整支軍團齊步踏響,戰鼓般的腳步轟然而起,碎石飛濺,古道震顫。那沉重的聲浪宛若奔騰的洪流,滾滾壓向遠方的村落。霧氣被撕裂開來,天地間只余下肅殺的鐵意,仿佛整個安第斯山川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一刻血戰的降臨。
查爾卡人的大村落卡爾帕馬爾卡坐落在河谷之間,泥磚砌成的屋舍依山而建,層層疊疊,如蜂巢般嵌在山坡上。周圍豎立著粗糙的木柵欄,藤蔓與棘刺盤繞其上,宛若一圈灰褐色的荊棘王冠。卡爾帕馬爾卡村落的清晨,本該是安靜而平常的。雞鳴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婦人們正蹲在火塘邊,往陶罐里添上最后一把玉米粒,炊煙如細絲般裊裊升起。孩童們揉著惺忪的睡眼,追逐著一只受驚的豚鼠,在泥地里發出咯咯的笑聲。然而,那笑聲忽然凝固。大地在顫抖。起初微弱,仿佛遠方的雷聲滾動,卻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逼近,像有一支看不見的巨獸群正踏破山谷而來。泥磚墻上的塵土簌簌落下,陶罐在地上輕輕顫動。
一名老婦率先抬起頭,手里還握著攪動谷粥的木勺。她的眼睛在霧氣中漸漸睜大,渾濁的瞳仁里映出一抹反常的光——霧中,鐵與火的森芒在浮現。只見薄霧深處,一道道陌生而高大的身影正緩緩逼近:他們肩扛鐵斧,鐵盾在曦光里冷冷閃耀,步伐沉重如戰鼓。最前列的獵手張弓搭箭,箭羽如黑鳥欲撲;野牛的鼻息噴涌白霧,其背上紅胡子的巨人舉斧如神只。狗突然狂吠起來,婦人們手一抖,陶罐跌落在地,滾燙的粥濺到腳背上都渾然不覺。孩童嚇得哭喊,男人們慌亂沖出屋舍,抓起石斧與長鞭,卻在看清霧中那一片森冷的鐵光時,喉嚨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手掐住。空氣驟然緊繃,連河谷的水聲都似乎壓低了。那一刻,整個村落第一次看見了——一個屬于鐵與血的風暴,正從晨霧深處,向他們席卷而來。
格雷蒂爾騎在野牛之上,鐵斧高高舉起,斧刃在晨曦中映出一線刺目的寒光。他的怒吼轟然而出,如同雷霆劈裂山谷:“——沖鋒!”
那一聲巨吼震得山谷回蕩,仿佛連清晨的霧氣都被震碎成無數飛散的碎片。片刻間,靜謐的河谷驟然化為戰場。隊伍隨之爆發,如傾瀉而下的洪流撲向村口。鐵矛整齊刺出,矛尖齊齊閃著森光,仿佛一排冰冷的獠牙;盾陣在咆哮中猛然撞上木柵,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木樁在這股鐵與血的沖擊下瞬間崩裂,藤蔓與棘刺被撕成碎片,木屑與塵土在空中飛濺,仿佛暴雨般灑落。犬吠、哭喊與尖叫聲此起彼伏,被火與煙的轟鳴吞沒。片刻前還籠罩著薄霧與炊煙的村落,轉瞬間被碾入鐵與火的風暴之中。
查爾卡戰士們倉皇迎敵,他們赤腳從泥屋中蜂擁而出,身披厚重的棉甲,棉層里嵌著碎石與尖骨,隨著奔跑發出“咔啦咔啦”的摩擦聲。臉上涂抹的藍黑蛇紋在晨霧中閃爍著猙獰的光,怒吼聲此起彼伏,仿佛群山間被驚醒的野獸。長鞭甩出,鞭梢嵌著磨尖的黑曜石,破空聲尖銳刺耳,如毒蛇嘶鳴般抽擊在鐵盾上。“啪!”清脆一響,反震之力令揮鞭的手腕劇痛,手臂瞬間發麻,鞭子無力垂落。林間的吹箭手拼命吹動骨管,細小羽箭呼嘯而出,箭尖涂滿綠色蛙毒,落在鐵盔與盾牌上只留下幾道暗綠的痕跡,叮叮作響,根本無法穿透。那些箭矢墜入泥土,毒液滲開,冒出絲絲白煙,帶著刺鼻的腥氣,然而卻對敵人毫無作用。
鐵器的優勢如傾盆暴雨般席卷而來。托戈拉的短刀手們宛若一群饑餓的獵犬,緊隨矛陣撲殺而上。刀光冷冷一閃,喉嚨便被利刃劃開。鮮血如噴泉般迸濺,染紅了晨霧,濺在皮甲與面龐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一名查爾卡戰士仰天撲倒,喉口翻涌血泡,發出“咯咯”的溺水聲,雙手徒勞地抓撓空氣,像在試圖攀住一條不存在的救命藤蔓。一名壯漢怒吼著舉起石斧,雙臂肌肉鼓起,拼命朝前劈下。斧刃帶著山岳般的力道,卻在格雷蒂爾的鐵斧面前如同枯木。只聽“咔嚓”一聲,鐵斧直接嵌入他肩骨,血與骨屑迸裂飛濺,那人慘叫著撲倒,滾在泥中,痛得身軀抽搐。
德納獵手的箭矢同時呼嘯而至,羽箭接連沒入查爾卡人的胸膛與大腿。中箭者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踉蹌幾步便撲倒在血水與塵土中。霧氣被喊殺與血腥撕碎,混亂在村口瞬間蔓延開來。婦孺的哭喊、狗的狂吠、兵刃相交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山谷都在轟鳴震蕩。鐵與血的交鋒,不到片刻便分出高下。查爾卡人如困獸般掙扎,卻在鐵器面前一一倒下。戰場上,血與泥混合成粘稠的赤色泥漿,蒸騰的霧氣仿佛也被染成了紅色,彌漫在清晨的空氣里,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