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張希妙的臉色愈發蒼白,她微微咳嗽,指了指枕邊的水壺:“辟疾,我口渴……”
劉羨如夢方醒,連忙起身取過水壺,倒了一杯水,而后坐到希妙身邊,一手扶起母親的背,一手將杯盞喂到母親嘴邊。看母親喝下后,他又幫母親緩緩躺下。
與冰冷的手掌不同,母親的背熱得發燙,這種炙熱讓劉羨聯想到燃燒,一種對自身生命的燃燒。
躺下來后,張希妙的咳嗽并沒有停止,而是緩了許久,臉上露出了不適的苦楚,劉羨關心道:“阿母,要不要歇一會?”
希妙搖搖頭,她說:“沒什么大礙,你不用擔心。”
“可……”
“就算有大礙,歇一會兒就會好嗎?”
這話語頓令劉羨沉默了,他只能坐在榻前,用力握緊母親的手。
看劉羨面容上心碎的神情,張希妙笑了笑,伸手撫平了孩子的眉頭,輕聲說道:“自古無不死之人,不亡之國,你老師教過你吧。”
劉羨點點頭,那是學史前的最后一課。陳壽帶他游覽古冢,告訴了他這句話,而他也從中領悟了人試圖超越不朽的偉大。可當母親病重時,他才意識到,這兩者并不能勸慰人的情緒,人還是會因此難過流淚。可現在他必須克制自己流淚,因為他向母親證明,自己是一個如她所說般,堅強得能扛起負擔的人了。
希妙感覺得到這股努力,她非常欣慰,順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那你老師應該也教過你,故國因何而亡吧?”
“教過。”
“那你說一說。”
劉羨整理思緒,回憶那段時間陳壽的教導,以及留下來的書籍,緩緩說道:“老師說,蜀漢之亡,責任主要在大將軍姜維。他有兩大過失。”
“一過是他窮兵黷武,連年北伐。卻無有帥才,武功雖然勝過郭淮、陳泰,但卻不敵鄧艾,不僅無力進取,還慘敗段谷,折戟侯和。民生為之凋敝,國力為之窮耗。”
“二過是他懷有私心,明知朝野百官對他不滿,卻仍不愿放權,私自領兵沓中,以致于漢中空虛,君臣相疑。這才使得有鐘會率兵滅蜀的機會。”
張希妙聽到這里,一時有些恍惚,她喃喃道:“你老師是這么說的?”
“是。”
“那辟疾,你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