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瑋也低頭示意說:“還記得一年前,我在陳府上見過你,相談時間雖不長,可卻非常愉快,此后一年里,這么長時間,卻再沒遇到過你一般有趣的人了,真是想念啊。”
按理來說,身為皇子與藩王,司馬瑋并不用回禮,但在僅有一面之緣的劉羨面前,他居然也低頭回禮,當真讓劉羨意想不到。他不由謙讓說:“殿下過獎了,上次一面后,我也常常想起殿下,殿下之英武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當真?”司馬瑋擺了擺手,笑道,“我那天大放厥詞,沒說什么正經話,你不在心底嘲笑我,我就謝天謝地啦。”
“所謂生也有涯,學也無涯,如此,人必有所不知。”劉羨稱贊司馬瑋說,“圣人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就是要人明白自省、慎獨的道理。如此才能恪守本分,居其位,守其職。而殿下方才所言,正符合此道,可見將來一定輔國興政,做國之棟梁。”
聽完這些話,司馬瑋放聲大笑,指著劉羨對歧盛說:“哈哈哈哈,歧盛,你聽見沒?這就是會讀書,也會說話的人!劉老夫子若也是這個水平,我也不至于聽不進去了。”
而后又轉首對劉羨道:“那從此以后,還請懷沖多多指教了。”
這就算是正式確定了劉羨伴讀的關系,劉羨也笑著落座。
不過劉羨剛剛那些話,確實也不全是客套話。這位始平王不止相貌英俊,身上還具有一股冷酷沉靜之氣,像冰冷的刀身,風骨凜然。既不試圖隱藏自己的鋒芒,也不愿意改變自己的秉性,自然有一種冷徹的力量感。
這樣的人,一旦確定了想要做什么事情,想必是摧枯拉朽,沒有人能阻攔他的。
而司馬瑋的感觸則完全相反。
大概是由于出身安樂公府的緣故,劉羨并沒有他記憶中的那么英武,這不是說劉羨相貌平平,而是說他沒有那種凜然銳氣。但觀看劉羨的談吐,不卑不亢,似乎在謙和的外表下隱藏著堅定的自信。這種自信想必是由智慧和意志所結合決定的。
司馬瑋讓家中的侍女上了一杯熱茶,而后就聊說些日常來。
劉羨先問道:“說起來,陛下下令讓我做殿下伴讀,想必應該不只我一人吧!”
司馬瑋笑道:“確實不只你一人,除了你以外,還有故襄陽侯王濬的孫子王粹,不過我和他早就相識了。只因今日不是讀書的日子,他和劉老夫子都沒過來。”
“劉老夫子?”
“喔,就是陛下為我挑選的王傅,他全名劉頌,廣陵人,是前漢廣陵王劉胥之后,也是以前朝廷的廷尉,以善斷刑法聞名,所以陛下讓他當我的老師。”
原來是劉頌,劉羨聽李密提起過,就問道:“是子雅公啊,我聽說過!不過是說前些年,他去改任河內太守了嗎?”
“早就不是了!”司馬瑋嘆道,“四年前他去守母喪,守孝結束后,恰好原本教我的劉毅公病重,陛下就把他調過來了。”
“你是不知道,劉老夫子個子不高,脾氣卻極大!他每次來都朝我發火,說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不守禮儀,一整天一半的時間都在挨罵了,還說我學不進去。他這幅模樣,我怎可能學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