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劉羨聽著綠珠和阿蘿的閑談,自己則陷入了沉思。
終于到了東塢,東塢的情形比別的地方情況稍好。周圍的人家還沒有到處挖蕨菜,但看上去也憂心忡忡的。劉羨一下牛車,就有人靠過來問說:“公子是來催租的嗎?”
劉羨認出他是自己家的佃農,名叫張尼的,今年四十有五,家里有三男一女。因為之前劉羨隨李密務農,與他也算熟識了,所以他才上前問這個敏感話題。
劉羨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今年你們收成如何?”
張尼答道:“別提了,今年知道是大旱,所以就沒種麥子,種的是抗旱的粟米,收成少些就少些,至少能過得去。但是今年老天爺不給面子,毛都不下一根,種粟也能歉收,幾乎一畝地要少收五十斤。”
“去年年中的時候,我安排人挖了道小渠,又挖了口井,沒用嗎?”
“多虧還有公子這口井,今年澆水方便了些。但種田就是這樣,你糊弄地,地糊弄你,有什么辦法呢?”
說到這,張尼忍不住訴苦道:“今年的租子,公子給我拖一拖吧,實在交不上來,我家七口人,都指望這點收成吃飯呢!”
“可你緊著點吃,也不夠吧?”
“那就只能再去借貸了。”
劉羨沉吟片刻,說:“這樣吧,我回家和家長們商量商量,回頭給你一個準信。”
張尼得了些希望,臉上也就有了點笑容,這便千恩萬謝地去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劉羨與阿蘿、綠珠入了閣,如今閣樓里燈光昏暗,只有三名家仆在看家,他們迎上來問候,劉羨應付了幾句,便讓他們去叫何成一家過來,說有事情與他們商議。實際上是不方便讓綠珠公開露面,只能私底下相見。
幾乎十年沒見過家人,綠珠很忐忑,她在閣樓里點燈的時候,突然盯著火苗開始發呆,原本清麗的面孔也略顯蒼白,眼神的火光反復搖曳,顯然正在腦中思量與家人見面的場景。
但沒有等她想很久,伴隨著門外的幾聲烏鴉叫喚,何成一家就到了。
一共來了三人,分別是何成,他妻子胡氏,還有幼女小梅。
何成夫妻二人進門時,神色是惴惴不安的。因為這次劉羨來得毫無預兆,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思來想去,也和張尼一般,以為劉羨是來催租的。故而劉羨還沒怎么說話,他們便先開口訴了一陣子苦。而小梅則躲在父母后面,悄悄打量著。
劉羨則是寬慰他們說:“沒什么事,只是讓你們見個人。”
“見人?”這一句頓時令何成夫妻啞然了,只有小梅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頓時有了光彩。
“你們見了就知道了。”
劉羨將一行人帶上閣樓,何成一家自是不明所以,但也無法拒絕,便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作為河南本地的農人,何成已經生活了四十多個年頭,但說登上士人的閣樓,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踩在樓梯上,既心生好奇,又躡手躡腳,好像自己闖入了什么金子做的地方。然后他跟著
何成一行人不明所以,但等上了閣樓后,推開閣門,看見綠珠的身影時,都不免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