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中書省當著作郎的時候,翻閱過雍州的戶數,那還是太康元年的記載,大概只有十六萬戶的樣子。按照一戶五口人的數據來算,僅僅只有八十萬人。這些僅僅只統計了繳稅的漢人,而且也是十年前的數據了。可無論怎么算,漢胡的人口比例也顯得有些過分駭人了。
劉羨又問:“夏陽也有胡人嗎?”
“肯定是有的,朝廷把我們打散得到處都是,每個縣都不會少。夏陽我記得就在馮翊郡最北邊上吧,那里除了常年安置的胡人外,應該還有一些邊境的羌胡,時不時來境內搗亂。”
“國家對你們是怎么安置的?”
“其實就是找我們部族的大人收稅,如果遇到什么亂事,也會要我們部族出兵協助……”
在和呂渠陽的一路閑聊下,劉羨對朝廷在關中的胡人管理也有了一個大體的了解。簡單來說,就是包稅制,平日只和胡人的部族首領交通,只要首領交夠了足額的稅,胡人部族內部發生了什么事情,朝廷是一概不管的。
但朝廷也比較注重對部族首領的同化。幾乎所有部族首領都要獻出人質,小的部族人質在長安接受漢化教育,比較重要的則到洛陽接受重點關照。且部族不得擅自移動,首領要到征西軍司報備,而遇到戰事,部族首領也要聽從征西軍司的調遣。
在劉羨看來,這種政策的隱患還是太大了。雖然從表面上,朝廷對胡人頂層有相當的影響力,但在基層政治上,卻事實上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國中之國。征西軍司雖然現在還能維持局面,可頂層的關系是脆弱的,一旦征西軍司自己陷入衰落,再有外部勢力進行攪局,那很容易就能掀起全境大亂。
劉羨此時不由記起江統的胡禍論,不由感到一陣心悸。江統對胡人威脅的判斷或許是正確的,但是提出的解決辦法卻全不可能實現,上百萬人的遷徙,又能遷到哪里去呢?怕不是一提出來,反而提前引出大亂。
不過這和自己暫時無關,眼下該思考的,還是該如何準備處理縣務。
第五日早上,劉羨一行人淋著雨趕了四百里路,終于抵達了頜陽城,再往上六十余里,就是目的地夏陽城了。
但劉羨沒有先急著趕路,而是先在城里,和代管夏陽的頜陽令張渾交談了一番,先是交接了一番手續,而后是具體了解一下夏陽縣的情形。
張渾不算個很和善的人,據說他在官場上做事,從不留任何情面。但對于甩掉夏陽這個燙手山芋,他還是很高興的。所以對于劉羨的問題,他也是應答盡答,告誡了劉羨好幾個要點,希望他能撐得更久一些。
“你等會去夏陽的時候,不要直接去,最好先繞一段路,從我們這渡河到河東,再往北走,等到了汾陰,再渡河過來,這樣最安全。”
“為什么?”
“在兩縣的官道,已經被一伙馬賊占住了,你若直接去,被他們捉住,那麻煩可就大了,他們是敢找郡府要錢贖人的。”
“原來是這樣,那為什么不從西北繞路呢?”
“沒辦法,繞路西北的話,很容易誤入梁山,在那里也有一伙馬賊,勢力小一些,可也非常兇悍。”
“還有嗎?”
“還有兩伙馬賊,都在更北邊,影響倒沒有前兩個這么大,你可以放在后面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