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對李矩囑咐道:“長安固然是一個好地方,但也是個是非多的地方,你要慎于擇友,忠于王事。寧可給人故作清高的印象,但也不要曲意逢迎,我看趙王這個樣子,將來總是要惹出亂子的。”
李矩其實也有同感,但談起對未來的規劃,他又有些迷茫,不禁問劉羨道:“以兄之見,弟當何去何從呢?”
劉羨其實很想招攬李矩,但是考慮到現在李矩的官位比自己還高,這話也是說不出口的,就分析說:“我看張軍司確是個高明人物,他為人謙和,懂得和光同塵,但又能把握分寸,你和他打好關系,凡事跟著他做,總是錯不了的。”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什么需要人脈的地方,你都可以寫信給我,我在洛陽還是有些朋友,說不得能夠幫你些忙。”
李矩聽罷,非常感動,也說:“長安若有什么異常,我一定會寫信告知兄長。”
隨后又見劉羨拿出一封信件說:“這封信你幫忙交給張軍司,這是我寫的一點建議,讓他盯著點齊萬年。”
李矩有些意外,畢竟兩人昨天看起來還是相互欣賞:“兄長不信任這個胡人?”
“齊萬年是個有才能的人,也是個不安分的人。如果現在不提防,以后便要惹出大禍。最好能想個辦法,要么把他調回去,換人做人質。如果不行,就要阻止他作亂,實在不行,暗地里找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他!”
劉羨之所以把這件事拜托給張軌,是因為記得張軌在宴會上的表現。
面對齊萬年的詰問,這位軍司似乎也猜到了他的企圖,每次都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相比于孫秀,顯然作為明面上掌握征西軍司的張軌更值得相信。
而李矩面對劉羨的建議,卻顯得極為吃驚。他過去認識的劉羨,多是仁善溫和的一面,卻不料他竟還有這么陰鷙果決的一面。
劉羨也看出了他的疑慮,感慨道:“時勢所迫,很多事都不能盡如人意,與天下蒼生相比,該殘忍時也必須殘忍。”
就這樣,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劉羨的心情逐漸輕松起來,對未來的準備是思考不完的,但保持著良好的情緒和冷靜的理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平日里不妨多想些開心的事情。
大概是為了收買劉羨,讓劉羨不至于找自己麻煩吧,孫秀這次竟然主動以三倍價格彌補劉羨此次出使的支出。這可是一筆巨款,價值大概有一千五百金,能從趙王長史手里摳出錢來,這在整個關中,估計是獨一份的成就。
劉羨已經想好怎么花錢了:夏陽的鐵官司不僅人數不夠,工藝也還是不行,不妨拿五百金在長安招人,招十來名鐵匠;
然后五百金買一些良馬,韓原馬場的好馬還是少,這下正好更換馬種;
最后是買些糧草,如今夏陽仍然在吸納人口,剛來的流民還沒有收成,都要找官府借貸生活,雖然眼下的存糧能勉強應付,但也要考慮到一旦遇到災荒后,該如何應對。
如此一來,劉羨又在長安踟躕了數日。一直到有一天,很多紅男綠女身著彩衣,出門到渭水之濱踏青賞花,嬉笑相會,場面頗為熱鬧。劉羨這才恍然想起,已經到了七夕了。
看著滿大街卿卿我我的氣氛,難免讓劉羨想到了阿蘿與綠珠。
自己上一次過七夕,好像是在三年前了。在夏陽這個鄉下地方,根本就沒人記得七夕這回事。這么想著,劉羨就破天荒到西市買了一支雙珠玳瑁簪,及一雙勾云紋玉鐲。打算把玉簪寄給阿蘿,玉鐲則帶給綠珠。
這樣就算是結束這一趟長安之旅了,在七夕的次日一早,一行人趕著車隊慢悠悠地上了路。來時劉羨只有二十六人,而離開長安的時候,他的隊伍已經膨脹到四十三人,以一天三十里的速度,大概要走上十三天,才能返回夏陽。
今年的天氣很好,除了在六月份的時候,聽說弘農郡下了一場大冰雹外,這一年幾乎可以稱之為風調雨順了。所以劉羨的心情也比較輕松愉快,他踏過渭橋,回望渭水邊蘆葦茫茫,陽光如金,不禁想起了《蒹葭》這首著名的秦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