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河東的大家都吃飽飯,這也就不能全指望朝廷,還得我們自己行動起來,想想辦法,不是么?”
這段話其實比較敏感,作為副手的張光就在一旁旁聽,此時忍不住撓了撓頭,他覺得里面有很多犯忌諱的地方。
什么叫朝廷拿得出這么多糧食來嗎?說得好像朝廷拿不出一樣。
后面又說什么自己行動起來,搞得好像劉羨是整個河東人的領袖。
但張光又不好開口反駁,因為他首先是個武人,不喜歡咬文嚼字;其次,他心里也拿不準,哪怕張軌上書之后,孫秀到底會撥出多少糧食來賑災。
好在接下來的談話很快又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諸葛攀說道:“公子想讓河東人萬眾一心,共渡難關,這想法確實很好,可這做起來卻談何容易?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先不說縣與縣之間,族與族之間,各自有多少矛盾。就說我們這些蜀人,總是被本地的河東人所排擠,三十年下來積怨極深,又怎么能奢談和平共事呢?”
這是個非常具體的問題,也是組織通常會遇到的大難題。兒女與父母之間,時不時都會產生矛盾,更別說那些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了。有些話說出來好聽,但是真要去做,卻總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猜測不到的問題而寸步難行。所以走投無路的時候,人們最后總會相信自己,哪怕孤身一人。
劉羨對此的回答是:“總要試一試吧!”
“若不試一試,怎么就能說做不到呢?現在的渡口東西,聚集了差不多二十萬難民,其中差不多有七八萬是大家的故舊,真落到每一個人身上,不過是去交兩三個朋友,這真的做不到嗎?”
“當年姜維大將軍的出身,不也是率魏軍投降的涼州叛徒嗎?最后他在諸葛丞相的感化下,不也是為國家和理想,一直奮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嗎?”
這句話一出口,張光的眼皮又為之一跳。他有些拿捏不準,劉羨這個話題算不算犯禁,畢竟諸葛亮是先帝司馬炎力推的忠臣率表,但姜維的話題顯然有些太敏感了,屬于本朝的一大禁忌。
當劉羨說完這句話后,在場所有老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被說服了,或者說,他們不得不被說服。
良久后,諸葛攀再次問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嘗試?”
劉羨對此早有備案,他感知到了眾人的心意,言語間也頓時有了底氣,極流利地對眾人說道:
“我見到諸位叔伯叔公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想好了,二十萬人,聽起來很多,但其實也不難辦。”
“我打算先讓大家公推一些屯長出來,先按籍貫來分,每兩百人一個屯長,每十個屯一個渠長,每五個渠一個保長,算來也不過是二十個保。”
“如今的形勢是,二十萬人如果只是等待乞食,肯定是沒辦法解決的。但如果想辦法自救,也能闖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