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吃相比阿符勒要文雅,但這些年劉羨也算把用膳速度練起來了。顧不上燙嘴,他端起碗夾起竹箸就連綿不斷地往嘴里塞,湯餅流水一樣就被他吃完了,然后劉羨毫無負擔地又要了兩碗,看上去已經餓了很久了。
等用完膳后,他頗不好意思地對傅晞道:“這一路走來,我吃的都是難以下咽的干糧,如今能吃到湯餅,頗有一種重回人世的感覺,真是不好意思。”
傅暢在一旁笑道:“這有什么?沒有招待好府君,才是真正的不好意思,府君吃飽沒有?不夠我再去叫兩碗。”
“不了,不了,再吃怕就是飯桶了。”劉羨端正坐姿說,“還是說回正題吧,我此次過來拜訪貴府,是有大事要拜托悟根兄。”
傅晞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說:“眼下多事之秋,府君有什么要求,說出來就是,只要是我等能做到的,就會盡力而為。”
口頭上說得很好聽,劉羨卻皺了皺眉,因為其中的弦外之音不難聽出,說是盡力而為,但實際上已經找好了事情超出能力范圍的借口。
劉羨打了個哈哈,笑道:“是啊,悟根兄說的極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值此國家危難之際,雖然不能誅殺仇寇,為死難的將士復仇,但拼去這一身性命,為生民求一塊凈土,還是應該做到的。”
“我此來不為其它,就是想求得貴府的支持,助我收復泥陽!驅除羌胡!”
劉羨一開始還在笑,但隨著話語的流出,他的神色迅速變得嚴肅,眉毛如劍鋒般揚起,嘴角如泰山般壓下,一雙漆黑的瞳孔中透露出的是不容置疑的眼神。似乎言語中的大義已經和他本人合二為一,給予了傅晞無窮的壓力。
傅晞平日見慣了名士高官,可在這一刻,他卻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為何,他的眼光瞥到了劉羨的腰間,發現其腰背挺直,右手還扶上了劍。看到這一幕,他喉頭一涼,原本想要拒絕的話,頓時就卡在喉嚨里,不知該怎么說出來了。
這讓現場一時陷入了沉默,倒是傅暢先反應過來,反問劉羨道:
“這么說,府君是一個人過來的?”
傅暢是年輕人,他一開口,場面上的氣氛就緩和了不少。
劉羨知道傅暢的名字,作為靈州縣公傅祗之子,聽說他是關中有名的神童。劉羨抱了幾分客氣,笑答道:
“一路上到處都是叛軍和胡人,為了掩人耳目,我確實沒從夏陽縣府帶人過來。”
“那府君打算怎么平叛呢?眼下北地郡官兵盡沒,泥陽、富平兩縣城池皆為叛軍占領,北面的馬蘭山遍布著南下的鐵弗人,原本張光張都尉守在那里,據說也戰死了。您一個人來這里,能做到些什么呢?”
傅晞聞言,頓時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在心中為傅暢叫好。
剛剛傅暢使出了一招批亢搗虛,避免了直接回答劉羨的大義問題,反而直接點出了劉羨如今的窘境,一個單騎太守,沒兵沒人,他拿什么來收復失地呢?如果提不出一個可行的計劃,那傅家自然也就沒必要有所響應了。
但劉羨顯然就這個問題深思熟慮過了,他并不慌張,極為沉著地回答道:“這確實很難,但并不是毫無辦法。”
“還請府君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