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謐單車前來東宮,自然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來拜訪太子司馬遹。
對于其余官員來說,到東宮來拜見太子司馬遹,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魯公賈謐前來拜訪,卻非常希奇。
原因無他,自從皇后掌權以來,賈謐自恃權高,對太子的輕視溢于言表。他平日大朝會上,對待太子就極為無禮,見面不拜,口稱不尊,私下里也從無會面,更別說親入東宮了。
而且這些年來,他在金谷園招攬京畿內的有名文士,整日對他歌功頌德,儼然一副金谷園就是東宮,而他才是真正太子的做派。其中最著名的團體便是“二十四友”,他們分別是:
渤海石崇歐陽建、滎陽潘岳、吳國陸機陸云、蘭陵繆征、京兆杜斌摯虞、瑯邪諸葛詮、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清河崔基、沛國劉瑰、汝南和郁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眕、太原郭彰、高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劉琨。
這些人有的出身高門,有的出身寒門,有的早加入,有的晚加入,但無一例外,都是當下文壇的領軍人物。他們阿諛賈謐,給他宣傳造勢,創作了大量歌功頌德的政治詩歌,聲勢幾乎超越了篡位前的王莽,后世所謂的“太康文學”,大抵就是指的這些東西。
如此上下顛倒,太子黨羽也都視賈謐為眼中釘,在這八年之間,無論東宮有何事務,也從未邀請過賈謐。上一次賈謐拜訪東宮,已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次還是皇孫司馬尚出世,他不得不出席賓客之列。
因此,這一次賈謐主動前來東宮拜訪,可以說是八年之內的頭一遭。而在太子領眾宗室公然向后黨發難的今日,政治意味更加濃厚。
兩日前,皇后向太子下令,令他到宮中覲見父母。太子用杜錫話術,自稱近日來得了氣疾,不能進宮,以此來避免皇后有陷害之心。因此,賈謐便以探病為名義,特地來東宮探視太子。
而為了迎接賈謐,東宮內的所有官員都悉數在列,親近太子的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吳王司馬晏等宗室,也赫然在座,只有淮南王司馬允沒有親至。
眾目睽睽之下,賈謐下了車駕,一身極為華貴的打扮。上身是紫羅襦衫,下身是玄黃紅三色縫制的鳳紋錦繡裙,配紫金腰帶,頭戴三梁進賢冠,再配上他那張堪稱傾國傾城的嫵媚面孔,稱得上是風華絕代。即使是恨之入骨的太子黨羽們,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單論賈謐的外表,他確實無人可以比擬。
奈何他會說話,一看東宮門前排開上百人,賈謐冷笑一聲,當眾說道:“呵,司馬遹真是好大的架勢。”
此言令在場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以為太子此時占盡上風,魯公此次前來東宮,不管肩負何等任務,至少態度上會有所軟化,卻未料到,他一開口就表達出如此明顯的敵意。
賈謐積威仍在,太子此時又尚在宮內,眾人斟酌二三,終究還是忍氣吞聲,沒有發作。只有為首的齊王司馬冏迎接上去,面不改色地說:“魯公誤會了,我等在此,并不是受太子的指令。”
“哦?”賈謐瞇著眼道,“那是受誰的指使?”
“當然是魯公的指使。”司馬冏不軟不硬地回道,“石季倫公尚且要望塵而拜,何況我們這些凡人呢?”
這是公然攻擊賈謐的不臣之舉,賈謐聞言,眉頭微抬,也毫無退讓之意,對著司馬冏冷笑道:“這么說來,原來東宮住的都是軟骨頭的狗,看見主人,就哈哈地過來要骨頭了。”
司馬冏嘿然道:“魯公如此言語,可非臣子之言啊。”